情志失和(2/2)
“臣会将之前的药方换成甘草护心汤。”张仲景顿了顿,为难道:“然而这些药材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还请陛下戒思戒虑,尽量保持心情舒畅。”
“有劳,我知晓了。”
又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呢,张仲景无奈地腹诽道。
每次诊脉之后,这位的反应都如出一辙。不管他给出的说法到底是好是坏,她都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波动。
可陛下的心境若真这般古井无波,那她的脉象又怎会一日比一日差?有时候,他真怕……
奈何此事是实打实的机密,他连个可供商讨的同僚伙伴都没有,唯一能做的,也就只剩叹息了。
“陛下……”张仲景默然一瞬,继续道:“臣前两年收下的那几名女学生在医术上也算小有所成,不如让她们几人侍奉在玉堂殿吧。”
刘晞思考片刻好,答应了他的要求,道:“也好。”
“对了,医署那边的情况,最近可还好?”
“托福,安好。”张仲景言简意赅地答完之后,反问道:“陛下果真要让弘农王跟着臣学医吗?”
退位之后的刘辩本该就藩,但刘晞担心有心之人恐借其多生事端,便设法将人留在了京中。
刘辩很乐意留在这个自幼长大的繁华之地,一直以来也乐呵呵地待在永和里的那座王府中。孰料前几日,这位主儿忽然闹着要学医。
面色苍白的女帝慢了半拍才回想起来,忍着疼应道:“随他去吧。”
“反正他也对那些儒家经义不感兴趣。有他在医署,旁人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称医者为贱业了。”
“可是……”
“无碍,先生也不用过多迁就于他。至于其他的,我会派人安排妥当。”
话已然说到这个地步,张仲景自然再没拒绝的余地,行礼离开之后,便回到官署,开始调制新的药方。
凉州学宫。
在那块由当今司空蔡伯喈亲手所题的牌匾之下,永远都会有川流不息的人群。
有远道而来的士子,因仰慕大儒名声匆匆赶至此地;有心怀抱负的少年,想要在这里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有披发左衽的羌人,欲借此向蒸蒸日上的大汉朝廷表示臣服;也有历经艰险方才脱离家庭的中原闺秀,欲一睹这座学宫的风采……
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不管是羌人还是汉人、胡人,所有听说过这座学宫的人,都一同听说了它那兼收并蓄、包罗万象的名声。
它也确实是如此。
只要你真心来此求学,且没有作奸犯科的过往记录,那么不管你身份为何,种族为何,性别为何,你都能在这得到一视同仁的对待。
但也仅此而已。
这是耗费了无数人心血,才堪堪建成的象牙塔。当你身处期间时,它能为你遮挡风雪,能为你掩去风浪,能将你与数不胜数的流言蜚语隔绝开来。
可只要你踏出这座学宫,那些偏见、那些阻碍,就会排山倒海地涌过来,如刀如剑一般,在你身上刻下永远无法消除的烙印。
“书读得再好,又有何用呢?”
——此时说出这话的人竟不是外面那些高高在上的男子,而是一个出自学宫的女学生。
一个三番两次被父兄逼迫,不得不离开学宫,嫁为人妇的女学生。
她的同伴闻言皆是讷讷,一时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打破寂静的反倒是那个凄然泪下的学子。
她的眼睛还是雾蒙蒙的,却倔强地昂起了头,声音里满是不甘与愤恨。
“凭什么?凭什么?我能拉开两石的弓,也能识文断字、通读经典,一点儿也不逊色与隔壁那群士子!”
“凭什么他们能求仕进,我们却连最底层的文吏都做不得?”
便有人蹲下身来,温柔地出言宽慰道:“没事的阿言,你要是实在不想嫁人,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从军。边军和昭阳军不是每年都会来这儿招新兵吗?”
“以阿言的才干,日后说不定还能得到升迁,做个主簿呢。”
年纪相仿、经历也大致相同的两个女孩子抱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对方地伤口。
恰在这时,一道满是喜悦的声音闯了进来。
“姐妹们,快去瞧瞧啊,蔡祭酒在弘文厅贴了告示,要招收大批心思灵巧、知书能算的女吏!”
“果真?”初闻此消息的女学生们大感惊奇,不约而同地出声询问。
“千真万确!”那人万分笃定地答道:“今上抚孤恤弱,广施仁政,欲在各郡国设立扶养孤儿和矜寡老人的养济院,故而要招收大批官吏。”
“这次还只招女吏呢!今上说心思细腻的女子,更适合照顾老弱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