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辅纷乱(2/2)
缘何到了右扶风,情况却不同?一个小小的均输官罢了,竟然就敢公然在圣旨面前阳奉阴违?何来的勇气?
仲长统紧紧皱眉——此间定有猫腻。
他擡手招呼身后带来的甲士,朗朗道:“来人,给我去寻到常平仓,取出里面的粮食与寒衣,分别发放给外边儿的穷苦百姓!”
“谁敢擅闯?”绿袍子的脸骤然沉了下来,气急败坏地喊道。
“我等奉旨而来,有何不敢!”仲长统神色未变,语气自若,“速速去寻常平仓!”
“既然贵使无礼在先,那便莫怪我等不客气!”绿袍子恶狠狠地拂袖,咬牙切齿地指使身后的人:“去将府君请过来,为我等主持公道!”
仲长统丝毫没理会绿袍子的话,派了一半的人入内去寻常平仓,留下一半人在外围,将这座官衙团团围住。
没有人能突破包围圈去通风报信。
但此地的长官还是在不久后就赶到了此地,而且……带了本地的郡兵前来。
仲长统身边的护卫当即面色一凛,将自己的上官仔细地护在身后。
寒光湛湛的枪刃被青年慢条斯理地拨开。仲长统自披坚执锐的甲士身后,不紧不慢地行至人前,沉静自若地望着高踞马上的右扶风郡守。
“某奉旨前来巡视三辅、赈济灾民,府君此行,是来协助于我的吗?”
那自然不是的——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右扶风的长官与均输官乃是一丘之貉。
郡守看不惯眼前这个锋芒毕露的年轻人,冷冷一笑,当即便要出言嘲讽嘲讽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话刚要出口,目光便触及青年手中所持的符节。
“多谢府君出手,助我顺利办成差事。”
“不过,其实您今日不必来也行,我早已传信在凉州坐镇的皇甫将军,想必他老人家的人马不多时便要到了。”
右扶风正与凉州的汉阳郡接壤,而凉州的治所就在汉阳的冀县。
思及此处,郡守额头上不由沁出些冷汗。难怪这个年轻人丝毫不惧他带来的兵马,原来是早早请了援兵!
如此一来,之前的打算便绝行不通了。让一个皇家使者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右扶风,这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若此事被搬来的救兵查了出来……谋害朝廷钦定的使者,这可不是小罪!
况且,郡守看得分明,随仲长统来的这几百骑可是北军五营中的越骑,绝非乌合之众。
他承认他与均输官有些牵连,然而这些干系,还不足以让郡守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得罪朝廷!
“好说,好说。”郡守翻身下马,十分和善地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温温和和地回道:“此为分内职责也。”
恰在这时,领人去官衙探察的越骑校尉也去而复返,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仲长御史,我等已寻到了常平仓。可仓内并无储备的物资粮食,空空如也!”
难怪……难怪!难怪之前均输官要再三拖延,迟迟不肯领命办事!
仲长统原本还以为,是世家想借此废除均输法,才故意联合起来,丝毫不顾百姓死活地弄出这么一场闹剧……如此看来,这些人说不定也不想将事情闹这么大。
可仓内本应有的物资都被官吏贪没完了,那么来传旨的使者还能怎么办?自然只能杳无音信,离奇失踪!
滔天的怒火瞬间席卷了仲长统的四肢百骸。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怒气。
冷静,要冷静。
他并没料到此间情况,根本不可能事先去请凉州的皇甫嵩将军,刚刚说的话只是用来诓骗那郡守的。若此时慌乱,必然会被识破。
仲长统略略垂眸。
脚下的右扶风,无疑是三辅中破绽最大的地方,是此案最大的突破口。
“李校尉,速速将官衙中的人全部收押。再遣人仔仔细细地搜查这座官衙,将书信、账册、文书统统搜集起来,不得有误。”
被甲士控制住的绿袍子闻言顿时大怒,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含糊不清地大骂道:“竖子!你是什么身份,竟就敢收押我!”
“我可是陈留张氏的人,我的老师可是……”
仲长统将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安安静静地听着绿袍子介绍完自己的谱系、故旧、姻亲、座师、门生……
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剑,直指眼前之人的脖颈。
“绣衣直指御史[1]仲长统,奉旨查案。”
光熹二年十一月廿四,绣衣御史仲长统奉命巡视三辅,以含章剑为信物,代万年长公主诛阿枉不平之奸吏三百五十六人。
同日,上表劾三辅长官枉法徇私,疏忽职守,请免其职,以槛车征之。皆准。
在武帝之后便逐渐废弃的绣衣御史,再次出现在朝野的视线之中,并成为悬在百官头上的一柄利剑。
[1]绣衣直指御史,省称绣衣直指,也称绣衣御史,以侍御史充任,由汉武帝首创。
绣衣,表示地位尊贵;直指,即指处事无私。其职责是“讨奸猾,理大狱”,专门执行皇帝交付的司法案件,也曾被武帝派到各地镇压叛乱。
后世的锦衣卫什么的,也许借鉴于此。
(2)天使:古代指天子使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