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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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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埋了一点小小的私心。

他想,若是当真事败,他的婵婵至少能好好活下去。

纵使这失败的可能微乎其微,他也不敢冒险。

谢明翊叹了口气。左右还有十日,若是一切顺利,他就能真正与她相守一生一世,再不分离。

细雨绵绵,谢明翊翻身上马,仰起头,迎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再次踏上曲折山道。

这条山道他的母亲曾行过无数次。

从他咿呀学语,到他蹒跚学步,再到与他阴阳两隔。

而今,他终于能接下母亲的担子。他将作为昭宁世子,从这条路慢慢走向尽头的巅峰。

他站在山道上,眺望远山,出神了片刻。

直到有人来和他禀报,低声说:“殿下,有人追上来了。”

谢明翊怔愣了一下,拽着缰绳,回眸看去。

便见天地之间,一人一马疾驰逼近。

林间雾岚中,她身着绯衣如盛绽丹华,青丝飞扬。

天地万物皆失了颜色,独余她灼目万分。

谢明翊呼吸霎时凝滞。

卫姝瑶一路狂奔,早已快没了力气,勉强拽着缰绳,擡眸望着前方的谢明翊。

她跑了这么远,气喘吁吁,手腕双腿都在发抖。她终于赶上了他,登时松了口气。

卫姝瑶急急勒停了马匹,顾不得地面泥泞,直接跳下马来,朝谢明翊奔去。

她一手抚着胸口,按住狂跳的心口,一手拎着裙摆,在山道上喘息着跑过去。

谢明翊目光落在卫姝瑶身上,见她身上昨日尚未来得及换下的盛装,染了泥湿了水,她梳妆精致的云鬓早已凌乱,发间沾满了细密雨珠,似银霜染鬓。

他胸口窒息地一痛。

“沈奕,你再走试试!”

她还没走近,声音已经远远传了过来,传入所有将士耳中,如惊雷炸响。

她大声高喊:“你再走一步,我就不要你了!”

山道泥路不好走,她的裙摆很快浸透了湿泥,坠得愈发沉重。她深陷泥泞,只要稍稍稳不住,就会跌进泥潭彻底跌进脏污里。

但卫姝瑶步伐却很稳当,她忍着身上的疲乏,脸上的泪水和雨丝交织,坚定地一步一步朝前走。

谢明翊望着她脸上的泪水慢慢滑下来。

雨后林间微有凉意,她会不会染上凉气?

他这般想着,脚步已经朝前越走越快,用力将扑向他怀里的人儿紧紧搂住。

他擡手,去擦卫姝瑶脸上的泪,将外氅脱下来披在她肩上。

“婵婵,你怎么来了?”他低声问,极力遏制着心腔里涌动的情绪。

卫姝瑶闭着眼,也紧紧回抱着他,然后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掐了他一下。

“你不能自作主张为我打算,我禁得起赶路的颠簸。”她睁了眼,昂首与谢明翊的漆眸对视,问道:“……你干嘛丢下我?”

谢明翊越发将她抱得紧了,垂着眼,低沉的嗓音带上了沙哑,噙着柔情哄她,“别哭,婵婵别哭。”

卫姝瑶深深凝望着他,挂着泪的眼睫轻颤,慢慢展露笑容,“哪怕碧落黄泉,你即便赴死也不许自己走。”

她哽咽道:“我不许你一个人。”

“婵婵,别哭。”谢明翊只是手足无措地给她擦眼泪,再将她抱得紧些,“别哭,我心疼得很。”

卫姝瑶闷在他怀里,慢慢止住了眼泪,低语道:“你去哪里都得带着我,你得陪我,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看好多风景,再不许抛下我……”

谢明翊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沉沉叹了口气,“好,以后婵婵说了算。”

卫姝瑶胡乱把眼泪擦在他胸前,终于擡起头来,朝他弯起眼睛,绽出笑容,“那我们走吧,一起回京。”

谢明翊擡腕,轻柔擦去她眼角的泪痕,问道:“一个人追上来的?”

“是呀。”卫姝瑶翻身先上了马,点点头,又拍拍腰间的匕首,眉眼弯起来,“其实梁锦跟在我后面,不过他实在太慢了。”

话音未落,谢明翊已经翻身上马,双臂圈住了她。他怎会不知梁锦策马速度有多快,只怕她使尽了全力才甩下梁锦一段距离。

想到这里,谢明翊终于意识到,他的婵婵不再是需要他保护的娇花,她已经成为与他同行的朝霞明月。

他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再说。

谢明翊策马扬鞭,揽着卫姝瑶,沿着山道往前继续走。

“我晨起根本没睡醒,你借机说那样重要的事,你定是故意的。”卫姝瑶小声嘀咕,手指却抚上了他的手背。

“哼,你就是故意的。”她小声重复了一遍。

谢明翊笑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没再接话。

雨丝纷落,雾岚却开始渐渐散开,前行山路愈加清晰。

银霜般的水珠复上二人肩上,落在鬓发之间。

如雪覆下,白首相依。

自谢明翊北上离京已有数月,大军虽然还未回京但捷报已至,京城百姓奔走相告欢喜雀跃之时,也在静候一件事:太子登基。

不止民众翘首以盼,不少朝臣也暗自筹谋,待太子此次回京,便联合逼皇帝禅位,待太子龙袍加身御极九五,则大魏盛世指日可待。

皇帝近来越发荒谬,前两日竟捉了数十个未及笄的少女入宫,说要炼制长生药丸。朝野怨声载道,却无人胆敢在此时触及霉头。

先前为此事发声的朝臣已经接连落狱了,连宰辅陆淞也不例外,皇帝虽然还未下旨革职,却把他也关进了诏狱,叫他在牢狱里好生反省。

乾元殿内,屋内四角皆摆放着等人高的琉璃高盏,里面盛满了冰块。

宫婢持扇小心翼翼扇风,皇帝倚靠在榻上,神色痴迷地望着眼前一个个垂眸行过的少女。

一群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着清凉薄衫,瑟瑟发抖地在他眼前列队绕圈。

“这个不行,那个眼睛倒有几分相似。”他自言自语,拉着徐贵妃的手轻拍,“爱妃与你兄长当真有心了。”

他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转回徐贵妃脸上。

徐贵妃坐在榻边,冷眼看着一切,在皇帝看向她的一瞬又立即换上了柔媚面孔。

皇帝打量着她,喃喃自语:“你知道朕最喜欢你什么吗?”

他因吃了丹药越发神思恍惚,神色难得温柔,伸手摸着徐贵妃的脸,扯起她的嘴角,越扯越用力,扯得徐贵妃疼得皱起了眉。

“对,就是这样,朕爱看你笑,你笑起来有点像她……”他目光现出几分癫狂,然后又低头挽起自己的袖子,现出手肘上的旧伤。

“姚琴,你看,这是当年被你刺伤的。”他脑子愈发混乱,盯着手肘上刚结痂的伤口,叹气道:“每次它快好的时候,朕就再把它撕开。”

“多疼啊,你都不心疼朕。”他擡起眼来,望着徐贵妃的眼神越来越迷离,“朕也怕疼的,你怎么从来都不哄哄朕?”

他脸上是徐贵妃从未见过的深情,可盯着她的眼神却叫徐贵妃愈发毛骨悚然。

“朕还记得初次与你相逢,你穿了一件丁香色的衣裳,坐在船上赤足戏水,笑得真美……”皇帝说着说着,忽地又垂下头去,“可惜你入宫后从来不对朕笑。”

“朕知道,你恨朕,可你姐姐不是朕害死的。”他慢慢放下袖子,脸色开始扭曲,“是她自己扛不住死了,朕只是想让她昏睡几日,想让卫蒙屈服。”

“是她没用!”

皇帝忽然猛地站起来,奋力推开徐贵妃,用力扫落满桌珍肴,摇头晃脑大喊道:“是姚筝自己没用!那么点剂量的毒药,她就死了!”

“都是她的错!”皇帝神色越来越狰狞,抄起桌上茶碗酒壶,不顾一切地摔砸下去。

众人吓坏了,惶恐不安地齐齐跪倒一地。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皇帝时而发癫时而怒吼的声音,间或夹杂着摔砸声。

皇帝摔累了,气喘吁吁,颓丧跌坐在榻上,望着大殿里跪伏的丽影,越发恍惚。

“当年先帝想下旨赐婚,她不肯嫁给朕,朕都没和她计较,朕本来也不喜欢她。”他冷笑,丝毫没发现手掌已经被碎瓷扎破,血淌下来,滴落在他明黄的衣袍上,“可是后来朕想娶你,她也不准!”

“她竟然还想让卫蒙去扶持朕的长姐。”皇帝突然哈哈大笑,“朕的长姐,一个女人怎么做皇帝?”

“这皇位本就是朕的!是朕的!”

皇帝顿了顿,声音骤然阴冷下去,“好啊,她不嫁给朕,也不许朕娶你,朕就娶她的女儿。”

徐贵妃跪在地上,脊背发凉,回想起那年让皇帝亲眼看见卫姝瑶的情形。

她本想让姚琴后悔求饶,故意把卫姝瑶的名单拟定给了内宦,又安排皇帝与她相见。

那日春光明媚,皇帝望见十四岁的卫姝瑶坐在秋千上,娇俏面容笑得灿烂。

他的目光再没挪开。姚筝的女儿像她,也像姚琴。

徐贵妃永远记得,卫姝瑶离开后宫时,皇帝跌跌撞撞追着前行,像个疯子一般望着卫姝瑶消失的背影,久久未动。

她害怕了。她不想真的让卫姝瑶入宫,可她已经无力回天。

最后,是姚皇后亲自来了乾元殿……

徐贵妃不知道姚皇后怎么解决了此事,只知道自此皇帝再也不见皇后,后宫她一人独宠。

直到姚琴去世那日,皇帝终于迈进了她的寝殿。他进了大殿,不许任何人进去,也不许任何人收敛姚琴的尸首。

徐贵妃和一众妃嫔都候在外面,乌泱泱跪了一地。

彼时天降雷雨,大雨倾泻。

天地万物间只余轰隆雷声,还有皇帝呜咽低泣的声音。

徐贵妃也开始恍惚,觉得自己当日或许是听错了。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她见惯了他戾气顿生的样子,从没听过他那样哭泣。

徐贵妃咬紧了唇,听着皇帝自言自语疯疯癫癫说了半晌。

她终于听不下去,上前去劝道:“圣上,庆功宴要开席了,今日是太子殿下凯旋之日。诸位朝臣都等您过去。”

皇帝愣了半晌,涣散的眼神慢慢凝聚,皱着眉头问:“太子回来了?”

徐贵妃想起兄长图谋之事,柔声说:“听说人已经到京城了,马上就要入宫来拜见您。”

皇帝这才不情愿地从一地狼藉中站起来,摇摇摆摆地叫陈全给自己拿衣裳来。

一直候在门外的陈全这才入了殿内,垂眸领着皇帝往内殿走去。

眼看他要离开,陈全忽然小声问道:“圣上,崔嫔娘娘忌日要到了,眼下太子得胜归来,今年是否要做足些场面?”

脑子发晕的皇帝勉强才听清了,面色蓦地一沉,不耐烦地挥手:“提她干什么,晦气!”

陈全躬身下去,应了一声,低垂着眼,眸中闪过浓烈恨意。

华灯初上,宫城处处张灯结彩。

连日暴晒的皇城终于迎来了乌云密布,垂落天际的厚云沉沉压在一片流光溢彩之上,像随时要覆灭所有光明。

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皇帝乘坐龙辇,前往设宴的太和殿。

太子大胜归来,满朝文武皆赶往宫中赴宴。此刻,太和殿已经座无虚席,除了在诏狱的几位大臣,所有人都到了。

皇帝刚迈进大殿,众人立即起身,俯身跪地高声道贺。

皇帝穿过一张张案桌,走向尽头的龙椅。

龙椅左下的徐瞻马上站起来,躬身迎着他上前。

徐瞻知道皇帝近年越来越痴迷炼丹长生之术,此次回京特意给他献上一张邪方,言明集齐十二个妙龄少女,以处/子之血入药方能大成。

这等离谱荒谬之事,皇帝竟盛赞不已。

“诸位爱卿,朕前段时日得一妙方,如今丹丸大成,已炼制出第一炉,朕今日特意与诸位同享。”

皇帝坐在龙椅上,环视满朝文武,嘴边扬起了笑意。

不等所有人回过神来,他吩咐陈全把药丸已经分发给每位朝臣。

所有人盯着小盒里的药丸,面面相觑,忐忑不安。这里面掺杂了什么,他们是知道的。

“诸位爱卿,吃啊。”皇帝率先一口吞了下去,端起酒樽,朗声大笑,“难不成,你们怕朕下毒吗?”

闻言,所有人都瑟瑟发抖,跪伏下来,连声认错。

皇帝冷笑,这群人天天吵嚷得他头疼,既然见不惯他炼丹,那就一起吃。

不是说他丧尽天良毫无人性吗,看这群衣冠楚楚的君子吞下人血药丸,他心里就升起莫大的痛快!

“怎的,诸位爱卿是要抗旨?”皇帝冷眼横扫众人,忽地音调一提,“徐瞻,给朕盯住了,谁不吃,就直接拖出去砍了。”

徐瞻连连应声,招手让护卫从角落里站出来。

剑出刀鞘的声音在大殿内骤然响起,所有朝臣都吓白了脸,抖着手,与内心良知反复挣扎。

终于有人忍不住,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大声高呼道:“圣上,今日乃是为太子殿下凯旋设宴,总要等殿下来了,再行乐事啊!”

殿内一片沉默。

皇帝敛起脸上的笑意,慢慢擡眼,他手里的酒樽砰地一声放在桌上,怒问道:“太子怎的还没到?”

徐瞻老脸也板了下去,思忖着今日筹谋之事。他要当众揭穿这假太子的虚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唱戏的主角人呢?

就在这时,太和殿沉重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谢明翊一身玄衣,负手立在门槛前,擡起冰凉的漆眸,冷冷望了过来。

一道闪电劈过,雷声轰隆炸响。

雨水如飞瀑倾泻落下,在他身后激烈溅开,打湿了他的衣摆。

谢明翊目光越过众人,仰望太和殿的匾额,想起曾几何时,年幼的他无数次越过这道门槛。

这道槛,母亲抱他行过,父亲牵他跨过,先帝哄他走过,后来是他回宫独自一人迈过去……从襁褓之中,到尘烟弥散,再到坦荡而来的今日。

二十年。

眼前光芒过盛,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但他最终只是睁着眼,面无表情地再一次跨过门槛,朝殿内走去。

殿内众人窃窃私语,聒噪而嘈杂,汇聚成溪淌入谢明翊的耳中,令他觉得有些烦闷。

谢明翊擡起黢黑眼眸,浓密眼睫之下,浮起戾气。

他声音却是轻轻的,“我回来了。”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疑惑地看着太子既不跪地行礼,也不用敬语,直愣愣盯着皇帝,眸中肃杀毫不遮掩。

殿外冷风夹杂雨水扑袭进来,渗入地砖里。

“殿下,您劝劝圣上,您劝劝呐……”周淳忽地从案桌后冲出来,扯住了谢明翊的衣袍。

谢明翊静默不语,目光挪向皇帝身侧的徐瞻。

“逆子,怎的不行礼!”皇帝刚大喝了一声,徐瞻突然上前一步,也跪倒在地。

他大喝一声,道:“圣上,臣有要事禀报!此子非是您的亲生骨肉,五皇子早已去世,您一直备受蒙蔽啊!”

“什么?”

这句话宛若一滴水溅如滚油之中,激荡得劈啪作响。所有朝臣都面色大骇,凝眸看向谢明翊。

“逆贼,你大逆不道犯欺君之罪,如今还敢佩剑入殿,意欲何为!”徐瞻见皇帝一时呆愣住了,扭过头来,大喝道:“还不快来人,将此子速速拿下!”

不等护卫上前,殿内已经吵嚷起了鼎沸人声。

“这怎么可能?他不是五皇子,那他是谁?”

“定然是徐瞻胡言乱语!”

“可你看太子竟然毫无反驳……”

殿内喧闹不已,护卫一步步上前,谢明翊岿然不动。

“对,我不是五皇子。”

他轻声开口,一切声音倏地死寂了。

徐瞻整个人彻底发懵了,好像磨刀霍霍正欲杀向敌方,可敌军却忽地自己缴械投降了。

众人眼神流连在谢明翊身上,或惊恐或不安或疑惑……什么样的都有。

他们等着他坦白身份,犹豫是该劝慰皇帝从轻发落,还是该处以株连九族的大罪——

“我乃昭宁世子,谢启晟。”

满堂色变。

万籁俱寂,连细微的呼吸声都几乎消失了。

昭宁世子,尘封十四年的名字再度响起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内。

恍若隔世。

谢一:怎么还不能娶老婆,要生气了,要嘎掉所有人的生气

我错了,谢狗下一章大婚

因为结局字数太多,拆成2章了,下一章终章,登基结婚都安排上,就完美结局啦

终章可能发出来比较晚,宝们可以明天起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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