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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向(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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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色僵硬着,握着风筝轮柄的手抖了抖,轮柄倏地落了地。

谢钧瞥了一眼草地上的手柄,脚步微顿。

见他望了过来,卫姝瑶心里更是不安,慌忙弯下腰去捡轮柄。

许是心慌,捡了两次都没拿起来。

一只洁白似玉的手伸过来,轻拿起了轮柄,递到她手心里。

卫姝瑶整个人僵在那里,慢慢接过来。

指尖相碰,他身上的冷意瞬间渡来,像针扎了一下。

“多谢殿下。”卫姝瑶嗫嚅着开口。

得,得再说点什么……

她僵硬着起身,低眸去看他足尖的泥泞。

“一个人在这里放风筝?”谢钧先温声开了口。

不等卫姝瑶回话,突然看见一抹淡蓝身影从远处跑过来。

“表哥!原来你在这儿,可叫我好找,你落了衣裳……”云鬓珠钗的女郎手里捧着件外氅,一路小跑到了二人身前。

她先望了望谢钧,又望了望卫姝瑶。

“你……就是卫七姑娘吧?”她笑起来,温柔道:“我是宁王殿下的表妹,你唤我玥儿就好。”

话刚落音,萧玥便察觉一道噙着凉意的眸光落过来,笑容顿时僵了下。

“不打扰二位,姝瑶先行告退。”卫姝瑶早已看出对方的隐隐敌意,连忙攥紧了手柄,转身就走。

可她忘了脚边就是个泥坑,回身一脚踩空,伴着一声惊呼,整个人倏地朝后摔去。

谢钧眉心轻拧,下意识想伸手去捞她。但还没碰到她,谢钧神色一怔,又悄无声息将手收了回来。

卫姝瑶一把拽住了萧玥,勉强站住后,又连连道歉。

但不知为何,萧玥突然呆愣住了,傻傻摆了摆手,没有回她。

卫姝瑶不想与谢钧多言,干脆欠了欠身,不等他开口,直接甩袖走远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谢钧薄唇微抿,敛了唇角的笑意,随手从萧玥手里拿了外氅,也转身迈步走远了。

萧玥回到家中,整个人仍在发愣。她坐在榻上,面色呆滞。

她听说今日父亲要去见谢钧,好说歹说才跟来了天门关,只是匆忙相见,谢钧和父亲入了屋内议事就没出来。

她好不容易才寻得个机会,来同他搭话,谁知竟然见到那样一幕。

门外传来敲门声,萧玥回过神来,烦闷地嚷了一声,“谁啊!”

门被人一掌推开了,伴着过浑厚的笑声,“怎么,谁欺负你了?”

进来的是萧家大哥,萧知行。萧家五个兄弟姐妹,除了最小的萧知言是正妻所出,其余都是庶出。萧知言常年在外,其他人与他关系并不亲近。但其余四位兄弟姐妹关系十分亲和。萧知行最疼爱这位四妹,从小有求必应。

见她心情不悦,他赶忙放下手里的事,跑过来安抚她,又是拿胭脂水粉,又是送珍馐玉食,好一番哄,才得知萧玥闷闷不乐的原因。

“你知道,表哥素来喜爱洁净,但今日他从营地回来后,连衣裳鞋子都没换,居然先去和那位卫七姑娘说话……他、他还……”萧玥嘟哝着,回忆着方才谢钧的动作。

她确定他本是想去扶卫姝瑶,可不知怎么最后又收回了手。不过这等细枝末节说出去对两个人都不好,萧玥闭上了嘴。

萧知行笑着安慰道:“仲衡志在霸业,不是儿女情长的人。”

萧知行揉揉她的脑袋,叫她不要胡思乱想。萧玥愁着脸,吃光了萧知行带来的几盘子糕点,神色才松弛下来,打着哈欠去休息了。

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但性子也直来直去,既然大哥都说没事,那或许是她想多了。

兄妹二人在屋里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到一道人影从屋外一闪而过。

太子此次南下,既解决了涪州水涝,又寻得一本古籍丹经进献圣上,龙颜大悦。

翻着那本苦寻多年不得的丹经,皇帝倍感欣喜,一时忘却了先前心里那点儿芥蒂,连连夸赞谢明翊。

趁热打铁,谢明翊又将芫华引荐给了皇帝。

芫华本就性子清冷,加之刻意举止,擡手举足间果真显出几分仙风道骨来。如此更令皇帝感到顺意。

自立储之后,太子只违逆过他一次。纵然他当时气坏了,但也只是想让曹文炳敲打敲打谢明翊,从未动过废太子的想法。

何况,太子一回来就说要亲自领兵北上,生擒宁王,夺回天门关。这般雷厉风行,皇帝深感欣慰。

若是没有确凿证据,皇帝也不想废了这位深得他欢心的太子。

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谢明翊回京第五日,周淳突然上折死谏弹劾徐瞻,道徐瞻被贬斥西南川地,以权谋私广置良田、大修美宅,当地官员更是百般阿谀奉承,徐瞻非但不端正自慎,反而结党营私。

此后,又有数位言官奏疏,枚举徐瞻先前出任首辅时所犯劣行,罪状累累共计十四条,其中就包括授意董兴滥杀英国公府一案。

“臣请严惩徐瞻,茍臣一言失实,甘伏显戮!”周淳在奏折上最后这句话视死如归,简直是拿命逼皇帝做抉择。

陆淞听得这件事,心中担忧,当即入宫请求面见谢明翊。

到了宫里,陆淞从陈全口中得知谢明翊正在长宁宫,遂赶往长宁宫拜见。

远远地便见到谢明翊正在鲤鱼池边,神态闲适,慢吞吞撒着鱼食。

陆淞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周大夫弹劾一事,是太子殿下的主意?”

闻言,谢明翊深深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愿多谈。他捏着鱼食,慢慢松手,垂眸欣赏小锦鲤一拥而上争抢食物的厮杀模样。

“圣上已经下令让徐瞻回京。”谢明翊嗓音淡淡,“孤要北上亲征,若不能替先生铺好路,朝堂不稳,孤如何安心?”

陆淞一惊,深皱眉头,“可徐家盘根错节,若不能一击毙命,必定会反咬一口。”

谢明翊将手里的鱼食悉数撒下去,盯着那些锦鲤好一会儿,直到它们之中有小鱼贪吃太多,翻转着露出了白肚皮,他才擡起头来。

谢明翊从长顺手里接过干净的雪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

“先生不必忧心。”他声音平淡,“孤自有后手,周大夫会平安无事的。”

陆淞皱着眉,沉默了许久,才问道:“殿下何时动身?”

谢明翊笑了笑,“明日。”

陆淞知道他一向是拿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也不便再多言。虽然知道谢明翊出于大局考量才重用他,但陆淞此时心中仍是生出知遇之恩的几分感动。

想到这里,陆淞忍不住开口劝道:“殿下亲征在即,臣有几句话想说。”

谢明翊颔首,“先生但说无妨。”

陆淞沉默片刻,道:“官场诡谲,不亚于沙场厮杀。越是位高权重,越要深思权衡,若一味快意恩仇,或会适得其反。”

“帝王将相,最重平衡之术,有时候……赶尽杀绝并非是上策。”陆淞怕他误会,又急忙追了一句道:“臣并非是谏言轻饶徐瞻,而是望殿下在北征时,凡事三思后行。”

谢明翊忽然笑了下,“先生与年轻时相比,性子果然改了许多,也算不枉费先生的老师对先生敦敦教诲。”

陆淞愣住,半晌没回过神来。

年轻时他确实处事激进,不懂妥协,老师沈晏清时常私下里提点。可谢明翊如何得知?

“对了,代孤向令嫒问好,孤还得多谢她。”谢明翊挥了挥手,慢吞吞走远了。

陆淞全身又是一僵。陆青婉借着假死脱离了苦海,他本也知道不可能瞒过谢明翊,只是……唉,罢了。

但无论如何,陆淞觉得自己一直在暗地揣摩的那个想法,是时候得出结论了。

谢明翊回了东宫,批阅积压的奏折,想在明日启程前将所有事务处理完毕。

回京五日,他几乎全心扑在政事之中,废寝忘食,不想有片刻闲暇。

北狄王此前侥幸逃脱回国,蛰伏数月后,又纠集周边几个小部落,频频骚扰大魏边线。这段时日,边关的军情要报堆积成山,加之正值雨季,各地水涝频发,处处都亟待粮食灾款。

谢明翊恨不能日夜俯首案牍,借此强压住心底的戾气与折磨。

只要停下来稍作歇息,就会想起禅空寺的种种,想起曲州所经历的一幕幕。

想起,失去她的那一瞬间。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在日理万机中,被卫姝瑶留下的痕迹扎痛心坎。

“……水涝频发,民众不胜其苦,修堤固沿可暂御洪涝,然非长久之计。应蓄湖或筑堰分流……如涪州,凿石堆,辟涪水之害,开二水于涪州之南……百姓亦可飨其利,旱则引水灌溉,雨则杜塞水门……”

羊蜡缓缓滑落烛泪,灯芯噼啪作响。

谢明翊捏紧了手中这张纸条,望着上面的娟秀小楷,不自觉已经发愣了许久。

他指腹摩挲着上面的一个个墨字,回想起卫姝瑶坐在烛灯下提笔沾墨,一笔一划认真写字的模样。

这是从卫姝瑶在涪州看的那本《水经注》里翻出来的。谢明翊抿了抿唇,指尖轻点,将纸条折叠起来。

却在翻折时,看见纸条背后的一行小字。

谢明翊呼吸霎时凝滞,难以抑制的强烈悸动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那张纸条背后,淡淡的墨迹上有一团泪渍洇开——

“沈奕,沈奕,沈奕……”

一连九个沈奕。

谢一:老婆呜呜呜呜(哽咽)

抱歉了,可能得明天的章才能再见面了呜呜啊啊

没事的谢狗,失去了才懂得更珍惜(bhi)

注:“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出自顾炎武《日知录·正始》,这实属穿越了,架空历史,大家谅解~

“茍臣一言失实,甘伏显戮!”出自《明史·邹应龙传》

“凿石堆,辟涪水之害,开二水于涪州之南……百姓亦可飨其利,旱则引水灌溉,雨则杜塞水门”引用《史记·河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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