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2)
第 94 章
二十七年前,翠鸟星。
沿山而建的一排居民区突然起火,滚滚浓烟从窗户冒出,直直飘上天空。
火光把天都染红了半边。
楼道内,男人把孩子紧紧箍在怀里,弓着腰朝楼下跑去。
好不容易脱离烤箱一样的房子,男孩惊魂未定,回头看向起火的屋子,一双黑而大的眼睛里忽然迸发出极度的惊恐和慌乱。
“卡……”他在男人怀里挣扎,极力向身后的火场伸出手去,“卡卡!”
男人没听清,“什么?”
男孩哭喊起来:“卡卡,卡卡还在里面!”
男人抱着他往楼外跑,被烟熏得拧眉:“卡卡是什么?”
男孩脸上被烟熏的焦黑,清澈的眼睛无神地看着男人,嗫喏了一下,“是……”
他低下头,喉咙因为恐惧紧缩,“……我弟弟。”
他说:“我弟弟还在里面。”
男人抱着他冲出楼。
男孩的父母早已经被另一拨人救了出去,腿软地跪在地上,一见他们,强撑着冲上来,抱着男孩,对男人千恩万谢。
男人擦这脸,手臂已经焦黑了一片:“你们还有个叫卡卡的儿子在里面吗?”
两人愣住。
女人张开嘴:“卡卡……”
男孩紧紧抱着她的脖子,脸埋在她颈边,弱弱地啜泣道:“妈……妈妈,救救他,救救他……”
女人定住。
她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儿子。
苍白的小脸,黑而无神的眼睛。
她嘴唇蠕动了两下。
男人焦急地问:“到底是不是?你说话啊,犹豫什么?不知道里面火有多大吗?”
男孩哭叫:“妈妈!”
“是,”父亲接过儿子,低头亲吻他的额头,“我们还有一个儿子,拜托您救他。”
男人转身,想要折返火场。
旁边来救人的士兵拦住他,他说:“里面还有人,让医疗队在外面等我,我得再进去看看,不会有事的,那边的房子还没搜完,你们快去吧。”
这颗星球才刚开发不久,人大多集中居住在一片区域里,一烧就烧了一片,救援任务很重。
士兵见男人说的坚定,只得叫来医疗队,匆匆朝其他起火的房子跑去。
男人是半路看到火灾才加入救火的,他不顾女儿的阻拦,让女儿在后方等他,自己进了火场。
女儿等很久还等不到他,到火场周围寻找,但现场一片忙乱,没有人知道他父亲去了哪。
她到处寻找,男人转身折返火场。
两人这样匆匆擦肩而过。
有士兵看到她,前来阻拦她,怕她误入危险地区,得知原委后安慰她,火很快就会扑灭,她父亲不会有事的。
确实是不该出事的,但男人在寻找伤者的过程中耗费了太多时间。
他叫着“卡卡”,到处寻找。
临时建造的房子承受不住这样的大火,烧得摇摇欲坠。
男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四周火焰狂舞,舔舐上他的皮肤,空气炽热到呼吸困难。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从烧的快要倒塌的屋子里传来响动,他急忙前去查看。
然而,等他冒着危险进入房间后,屋角传来的却是一声微弱的:
“喵”。
卡卡是只猫。
男人没能跑出来,成排的房屋呻吟着倾塌成一地烧焦的黑色废料,把里面的人全都埋在了
火扑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被埋在>
那个男孩是一个自闭症患者,唯一喜爱的,视作全世界的,就是“卡卡”。
他怕男人不愿意去救猫,对他说那是他的弟弟。
有什么不一样呢?
男孩想。
他不爱什么弟弟,但是他爱他的猫,他的猫,该是比他不存在的弟弟更重要的。
那是他的全世界啊。
他的父母不想让儿子的世界倒塌。
于是,坍塌了其他人的。
那场大火平息后,男人成为了这场大火的遇难者之一,尸骨无存。
他的女儿在听到他死讯的时候就昏迷了过去。
而那对夫妻迅速撇清了关系,一次都没有来看过那个男人唯一的女儿,就连联邦为遇难者举行的集体追悼会都没有来。
唯一来了的是那个自闭症男孩,他蹲在装饰着白花的大门外,看到女孩出来,拿着一块石头,用力往女孩身上扔,黑沉沉的眼里满是仇恨。
他说:“你爸爸说他会救卡卡的,我的卡卡呢?骗子。”
他的父母迅速赶来,抱起男孩,目光躲闪。
他们说:“他只是一个孩子。”
然后匆匆走远。
她想控告男孩害死她的父亲,但这注定是行不通的。
男孩还小,还有精神疾病。
法律上,他无罪,道德说,他也很可怜。
甚至,为了防止她报复,那对夫妻连夜搬离了翠鸟星。
机场外,女孩看着这一家人,双目幽冷,亡魂一般,倒映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她最后转身离开。
她知道联邦会安葬她的父亲,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人死了,尸体怎么样都无所谓。
就像世界上也不会再有葵翎这个人。
她改掉了自己的名字,蒙住自己的脸,十年来游走于最混乱的边境,寻找报仇的机会。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只有一个天生以杀人取乐的恶魔少年,被他全然漠视生命的气息吸引,紧紧围绕在他身边。
“喂,你不要躲我嘛,我能感觉的出来,你跟我是同类人!”
“嘿,同伴,你要上哪去啊?”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很讨厌我吗?”
“哦,我知道了,你不是讨厌我,你是讨厌我是男的。”
“那好吧,我不做男的了,看,我的马尾可爱吗?”
“我们去杀人玩吧。”
“星盗,你是说和联邦政府作对的那种吗?听起来也很有趣,哈哈哈哈哈,我们就是最强的星盗组合!你说我们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dk?黄昏?听起来很弱诶,算了,你喜欢的话就叫这个吧。”
“零日,我们去杀人吧,杀人多好玩啊!”
一直沉默寡言的人忽然开口,苍白面孔隐藏在黑白面具之下,没有一丝表情,“杀人?你想杀谁?”
“管他杀谁,杀了就完事,要不,我们一起灭掉联邦吧,我烦透这个国家了,这也要管那也要管,不让我痛痛快快的杀人,烦死了。”
偏远荒星上野草连天,零日站在破损腐朽的地下基地上,遥望着远处聚合又离散的星辰。
半晌,他说:“好啊。”
“我也……烦透这个国家了。”
半年后,联邦的边境出现了一个无恶不作的星盗组织,它的首领强大而神秘,没人知道他的来历,甚至没人知道他的性别。
一场战争席卷了边境。
太空中,零日和那落迦俯视着脚下被黄沙覆盖的星球。
死神镰刀从天而降,白沙星被砸出一个又一个丑陋的伤疤,无数生命陨落。
那落迦畅快地大笑,从万米高空一跃而下,肆意收割着生命。
零日漠然看着,同样手染鲜血。
进攻意外受阻,那落迦越发焦躁,直到最后穷途末路,那落迦不得不挫败地和她商量:“我们撤吧,零日,打不过了。”
零日:“你走吧,我还有事没做。”
那落迦问:“什么事呀,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啊。”
零日说:“会死很多人。”
那落迦说:“那太好了,你一定要带我。”
零日说:“那你帮我杀了他吧。”
时隔这么多年,那一家人竟然又回到了翠鸟星,他们的孩子治愈了疾病,把那场灾祸忘得一干二净,反而开始思念在翠鸟星上度过的童年,带着父母重返故地。
零日遥望着闪烁的群星,说:“我要……离开一趟。”
她换回了她原本的名字,大大方方出现在联邦,没人知道她就是臭名昭著的星盗零日,她想联系父亲的战友,寻找父亲的墓地,在最后的报复之后,把她的父亲一起带走。
但她竟然没有找到。
时间紧迫,她没办法,只能加入军队,依靠异能飞快提升军衔,想查找更仔细的资料。
她还没来得及找到她父亲的尸骨,前线传来那落迦动手的消息。
葵翎想,算了。
都这么多年了,说不定她父亲已经安息了呢?
她亲自申请调往她曾经的家。
她要亲自去看着那个恶心的地方彻底消失。
但她没想到的是,在任务开始前,战前会议上,翠鸟星被劫持行政官的档案发到她手里,照片上男人的眉目是那么熟悉。
那分明是她的父亲。
男人没有死。
滔天的大火,完全烧塌的房屋,就连一同被埋的士兵都尸骨无存,他竟然没有死。
男人全身大面积烧伤,昏迷了整整十年。
男人脱离危险之后,负责调查事故的人调出他的档案,让人去寻找他的女儿,然而,短暂几天的耽搁,已经人去楼空。
葵翎常常会想,这世界上真的有报应吗?
这么多年,她还是无法释怀,十二岁时火场门口一别,竟然成了永别。
而她和她父亲曾经那么接近。
只要再早三天,让她早三天见到那张照片。
亦或者晚一秒,让她的话传递到那落迦的耳边。
行政官到死都以为他的女儿是联邦的英雄。
至死都在期盼这场重逢。
“所以呢?你这些年帮着联邦追杀你曾经的同伴,出卖他们的情报给联邦,是在赎罪吗?”林涧问。
“……赎罪?”葵翎似乎听到什么笑话。
“你想多了,林涧,”葵翎仰望着头顶这片夜空,“我其实不后悔做这件事。”
没有首都星那么多高楼大厦,也没有不见天日的雾霾。
天空水洗一样澄澈干净,银河横贯天穹。
“你把我想的太有良心了,我要杀了他,死再多人都无所谓,反正我也不认识他们,只要我想杀的那一个死掉就够了……”
其实在那之前,她杀的人就不少了,死在她手里的,或者只是因为她一句轻描淡写的命令,真论起来,很难说她和那落迦之间,谁的罪孽更深重。
她从没把那些人当人,直到……
葵翎从小就知道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不是其他,而是心性。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去参加一个十几年没联系过的亲戚所谓的升学宴,你明明知道,他们只是交不起学费,想让你当这个冤大头,他学习好又怎么样,上不起学就上不起学好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亲戚,亲戚算什么?”
“过年都没见过一面的人,一生病倒是想起你这个朋友来了,整天就知道借钱,借了一次又一次,也不见他还过,他想活关我们什么事,他生病又不是因为我,他怎么不死呢?”
“爸,现在是多少年了,你相信有人串门连一百块的压岁钱都给不起?给不起他串什么门呢,年年用几个鸡蛋从你这里换几千压岁钱走,都不脸红一下的吗?你的钱是地上捡的吗?他家就剩一个老人和孩子?笑死了,那是你妈吗你管那么多?”
她从小就是个远近闻名的怪胎,在所有人的眼里,她的脾气古怪又孤僻。
不仅如此,她还冷漠,小气,斤斤计较。
对于她不认识的人,就算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眨一下眼。
哪怕哪些人是她名义上的亲人。
她也看不上那个被她称作父亲的男人。
滥好人,好面子,摆阔气,穷讲义气,总是劝她大度点大度点。
明明家里还欠着债,只要别人找上他,透露出一二分的窘迫,就会掏出钱来帮助别人。
好像他在家里这些亲戚里混的最好,就活该被这样索求无度。
她烦透了这些所谓的人情往来。
而这种情绪在男人挣脱她的手,一意孤行冲进火场救人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你是不是有病?火是你放的吗?里面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你就是个beta!最没用的beta!你进去能做什么?让他们被烧死好了!”
“他抛弃了我,这么多年后,还要……还要来否定我。”葵翎嗓音沙哑,眼里沁出恨意,“他怎么不死在当年,为什么偏偏要死在我手上?”
“赎罪?给他报仇就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多的他什么都别想。”
说是报仇,但其实罪魁祸首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命令是葵翎自己下的,没有狡辩的余地。
满身罪孽,血债累累,更没有好说的。
葵翎闭上眼,眼睫沉沉,泪水沿着眼角滑下,濡湿了鬓角。
林涧抽出枪来,素白手指稳稳扣住扳机,抵在葵翎太阳xue,神情和语气依旧是平和的,“这次不会给你们逃跑的机会了。”
葵翎清楚自己已经走到终点了,就算逃跑也没用,干脆放弃抵抗,颤巍巍笑起来,让自己死的不那么狼狈。
她叹息,神情是全然超脱的释然,“上一次逃跑的不是你们吗?是我们不该给你逃跑的机会。”
林涧道:“不是欺负未成年,就是二打一,还好意思说这话?”
葵翎死到临头,无所谓这点口头输赢,但她有一件事还是好奇的:
“林涧,你既然认出了我,就应该知道,我迟早会找上那落迦,到那时候,你就不用搞出这种阵仗,轻而易举就能把我和那落迦一网打尽,三个多月你都等了,为什么你突然就等不及了?”
林涧:“知道了有什么用吗?”
“其实我有件事也没骗你,”葵翎幽幽叹口气,这瞬间她仿佛又变回了昔日基地里懒洋洋对着队友和同僚冷嘲热讽的那个葵翎,“我是真的蛮喜欢漂亮男生的,你说我以前老躲着你,其实那都是被逼无奈,怕被你发现,结果千藏万藏还是没藏住,现在快死了,还不能亲近亲近你吗?”
其实就是好奇。
林涧平淡地说:“这话听起来像是准备转移我注意力然后伺机给我一刀。”
葵翎:“……我都这样了,怎么给你一刀?”
“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林涧没放松抵着她的枪口。
葵翎:“你说。”
林涧说:“四年前,你去过万森星吗?”
葵翎意识到他想问什么,笑容顿住,沉默片刻,偏头看向那落迦所在的方向。
“葵队,奉劝你想清楚再说话,”林涧语气温和地说,“除非你能肯定你已经把你父亲的骨灰藏的足够好,我一辈子也找不到。”
“不然的话……”
他用一种十分和缓、没有半点让人不适的尖锐,宛如世人想象中教养良好、规矩守礼的谦谦君子,但他说出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你念旧情给他顶罪,我就要把仇报到你身上了,但你的命肯定不够,我不保证我会不会做出点什么……有悖于道德的、不该做的事。”
葵翎眼皮一动,冰冷的枪口直接抵在她头上。
“你真能做出来这么变态的事?”她半点没紧张,公然扭头去看林涧,“我觉得……”
“参考你曾经做的那些,我不觉得我变态。”
葵翎找不到话来反驳,道:“你这么威胁我,就不怕我说谎吗?”
林涧眼神淡然。
葵翎看着他表情,脑子转了转,了悟了。
“你站在这陪我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就是想套我父亲的事?”她道,“知道我父亲那会儿刚死,我大概率没空去找你麻烦……”
林涧不置可否。
从别人嘴里说出的话是最不可信的,他就没想过直接询问葵翎事情原委,现在问只是为了留罪证而已。
事实如何,他从来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葵翎胸口起伏一静,轻声说:“没去过,不只是四年前,我从出生起,就没去过你家乡所在的那颗星球。”
“就连我杀了你爷爷这件事,都是事发几个月后我才知道的,”她说,“抱歉,我不知道那落迦为什么要伪装成我的样子去做这件事,但是大概……是为了逼迫我回到他那边吧……”
至于为什么挑上林城,除了报复,还有一个好处,林城地位足够高,一旦东窗事发,她绝对在联邦待不下去。
林涧手指一点点捏紧,硬生生把指节掐出一片没有血色的苍白,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又强迫自己缓缓松开,指节处一片火辣辣的疼。
他看向别处,一把清冽的嗓子被沙石磨过一样,“我只是不想等了。”
葵翎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林涧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我原本也觉得我可以等,反正三年多都过来了,猜到你身份的时候,我就猜到那个给联邦传递消息的人是你,你这些年过得未必比我轻松,继续熬下去,你只会比我更急,早晚有一天,我可以等到你把那落迦亲手送到我面前来。”林涧说,“但我现在等不了了。”
“因为我发现……我把自己耗在这件事情里,影响的不只是我一个人。”
“我身边的所有人,我的长辈、我的朋友、我的医生,还有……谢岫白,甚至我的弟弟,他们都受我的影响太深了。”
“他们觉得我是对我父亲偏心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才一直过得很纠结,想尽办法来开导我……”
林城还在世时,每每提到他父母,满不在乎地说你管他们怎么想呢?
爱忙忙呗,他们回来我饭都要多煮半碗,不回来刚好少给我找点麻烦,你小子也少想他们,要记得是老子带大的你,脑子给我拎清楚一点。
林叔在表达上很笨拙,不会说话,就时不时对他说我们小林很好啊,然后拍拍他肩膀,布满皱纹的手宽厚温暖,想让他觉得他也是有家人在关心他的。
后来在医院病床上,老人卧病在床,自己说话都费劲,还强撑着安慰他,让他不要把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陈嘉少年心性,和林家两个老人混的熟,听林叔说起林誉曾经骂他的事,拍着桌子替他打抱不平,骂林誉,乖他孙子,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还不能打回去吗?他是忍者神龟成精吗成天就知道让你忍,他自己怎么不忍?
浑然不管自己骂的是人家亲爹。
后来他偶然见到林誉和林灿相处,一想自己发小爹不疼娘不爱的那些年,更忍不住火气。
那憋的难受又不得不强压怒火的模样看得林涧好笑。
陈嘉气不过打他:“笑,老子在帮你骂人,结果你在这笑,算了,你要笑就笑,别回头又一时之气跟你爹吵起来。”
林涧说:“放心,我在我父亲眼里已经够不懂事了。”
陈嘉不屑:“懂事有什么用?你爹就是偏心得没边,都是儿子,你要事事做到完美还要心甘情愿给他跪下说皇阿玛吉祥才叫懂事,你弟弟只需要不再哭闹就是乖宝宝,没得比,散了吧。”
你要完美才叫懂事,而他只需要停下哭闹。
说得直白又扎心。
这样怼天怼地的陈嘉,在目睹他毫无征兆犯病之后,竟然也学会了委婉,小心地安慰他,字斟句酌,照顾他的情绪。
谢岫白就更不用说了。
真就像查理医生说的那样,把他当个名贵易碎的玉瓶子,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敏感地朝着外面呲牙。
好像全世界都要伤害他一样。
林涧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们才信,他真没想过要找林誉要什么说法。
一方面是真的不好说,父爱母爱这种东西,人家不愿意给,他难道还能强抢吗?整天怨天尤人,眼红这个嫉妒那个,就算他自己受得了,别人也会觉得烦,太难看了。
一方面是他真的不在乎了。
有人说人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但也有人说,人终将要学着和自己和解。
一个人如果过得不如意,那他最大的困扰往往就是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不想这么困扰自己,所以他放弃了,不要了,不再去想了。
他已经接受了每年年夜饭时,他的座位对面的那两个位置年复一年空着。
林誉和陈云舒愿意把愧疚补偿给谁他也都无所谓了。
他所有的不甘和痛苦埋葬在了六年前。
那个和他相同的没有父母的男生闯入他的世界的那一刻。
谢岫白低估了自己,他救他,不是三年后在林家和林誉撕破脸对峙,而是七年前。
他只要出现就足够了。
他觉得这场写满了偏心的戏码里,他和林灿是受益者,而真正的受害者什么都得不到。
但其实他错了。
等待别人给予关心和爱意是最愚蠢的行为,能够救下自己的只有自己。
他自己可以救自己。
他也永远不会抛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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