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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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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该生锈更快,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更加迟钝。白骆说就说呗,明知说不过白骆,就应该转身离开,再也不跟这种人共处同一个空间了。明明她自己也知道的,她们根本也不是同一类人。

但她就是好生气。

气得落泪,气得想破口大骂,气得想跟人打一架。

方隽恨恨说:“烦死白骆了。”

简默挽着她胳膊走出去:“从前也没见你这么容易生气,看来是真的很爱惜你的新男友?不许别人说他半句不好。”

方隽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喜欢那个男友,只是贪一时新鲜而已,而且刚刚跟白骆吵架的时候,对方说那个男人不靠谱的地方有些她也没法反驳,但是火都冲到头上了,谁还管喜欢不喜欢?

方隽气冲冲走了两步,生怕前面的白骆听不见,故意大声喊:“对!我就是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某些人恋爱谈不上,才最可怜。”

简默:……

老天,幼稚不幼稚啊,打回幼儿园小班重修人家都不收。

白骆却像是被踩中了尾巴,回头冷冷瞥了方隽一眼,然后怼简默:“你纵容她,早晚要给她收拾烂摊子,到时候别来找我。”

简默:……

一起打回幼儿园小班重修。

恨方隽没脑子非要喜欢不靠谱的野男人,你自己也没对方隽多好吧……

要是她们这个狐朋狗友团也要动物塑的话,颜妍是豺狼,绿毛是凶犬,白骆勉勉强强能算得上小狐貍,方隽一定是那种漂亮大尾巴的金鱼。你喜欢方隽,为什么不直说呢,等待一条金鱼开窍,得进化八百年。

喜欢就去对她好啊,不要故作疏离,不要心怀别扭。

平常都是长嘴的人,一到恋爱全变成哑巴了,聪明人也开始口不择言,难道世间真的有什么爱情魔咒,要抛弃脑子才能换取相爱?

简默不懂,扪心自问,她觉得她脑子还在。

如果真的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那也源于她自己不可克服的劣根与弱点,并非是因为与颜妍之间的复杂感情。在这场所谓的校园爱情中,她一直在按部就班掠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即便在获得姐姐这件事上失了手,但现在执念解开之后,也渐渐觉得失败是有利于自己的。好像分辨利弊已经成为了一种直觉,根本不用仔细琢磨,就已经做出了最有利的决定。

方隽白骆这么一通折腾,又踩着办公室关门的点才拿到资料。白骆也不知道在赌什么气,自己打了个电话之后匆匆走了。出门前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叫她,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简默抱着书回了家,坐在空荡荡客厅里面吃了顿晚饭,隐约觉得当初没跟上去的决定并不正确。

如果是以往,简默可能就不会过多思考了,决定做了就做了,她很少琢磨林中有两条小径,如果选择走另一条会不会更好。但今天她心中总觉不对劲,在家里没头苍蝇一样打扫了一圈卫生,终于没忍住给方隽打了个电话。

没有人接听。

又给白骆也打了一个,很奇怪,居然也没有人接听。

那股不对劲便如同夜间的云翳一样蔓延开来,渐渐遮住残月投射出的萧索的光明。思来想去,又安慰自己屁大点事儿吵了一架之后没接电话,都失联没超过24小时,她搁这儿瞎担心什么呢?

就这么抛到脑后睡到第二天,早晨起来跑了个步,吃完饭研究研究报考指南,上网搜了搜自己能去的学校宿舍是什么样,专业培养坑不坑,奖学金是什么比例。她不太清楚别人在这段时间是怎么样的,总之她有种到货验收的轻松愉快感。

要说有什么遗憾,就是也没个人商量着一起看。

原本是打算去姐姐家一起过生日的,但是小崽最近总是吐奶低烧,简愿陈诃今天带着小孩一起去医院看病了,无暇顾及她。她前天也去看望过一次,实在没什么能帮上忙的,还被陈家老太太看贼一样盯着,好像她是什么妖邪之辈洪水猛兽,最终还是败退回来。

起码现在她小侄女还不需要她,以后需要了再说吧。

最后,她把电话打给了颜妍。真没想到有一天,颜妍也能成为她主动寻求的消遣对象。

想想就觉得人生魔幻到有些荒诞。

颜妍倒是接的挺快,接起电话的声音是懒懒的,听起来状态并不好。简默勉强跟她聊了一会儿,聊得没滋没味如丧考妣的。

她心中疑惑,忍不住问:“你到底在忙什么?”

她是不在乎什么异地不异地生日不生日礼物不礼物的,她就是觉得这种莫名其妙不明不白的状态很难受。怎么回事儿,发生了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

怎么关系不好的时候,一个一个都跟水晶似的,晶莹剔透一眼看清,好不容易建立联系了,是朋友也看不清了,女友也看不清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忙着睡觉,刚刚做了新的噩梦,你要听?”

简默正在给阿咩梳毛,一边梳毛一边让她赶紧说。

“梦见我们两个一起下教学楼,楼梯很陡,像走在天都峰鲫鱼背上。周围除了我们没有一个人,天有点黑但也没完全黑,只是看不清楼梯br />

颜妍语气跟丢了魂似的,简默心想,这什么鬼梦,又在这儿吓唬她?一走神手上就慢了,阿咩发出不满的叫声。

颜妍在猫叫声中继续说:“其实走得很胆战心惊,因为越往下台阶越陡,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扶手也消失了。罗生的天气你是知道的,又湿又黏,像浑身包了一层牛毛藓,喘不动气。你又走不好,总是扶着我的肩膀下。我好几次都因为你扶我肩膀重心不稳,差点掉下去,心里已经开始骂街了,又不想露怯,只好忍着。”

简默莫名想笑:“大女子主义病又犯了吧,吃点中药调理调理。”

“于是我就继续走。”

“越走越陡,越走越尖,台阶开始像刀一样。我低头再看路,才发现自己不是在下楼梯,而是在下刀山。我脑子里面就想,我终于还是进地狱了。又想,完了,我把你也带到这儿了。”

简默沉默梳毛。

“我回头想要看看你,结果回头发现扶着我肩膀的不是你,是个红脸鬼。身上已经烧焦了,仅剩的皮肤是皱缩的,头发很乱,湿漉漉粘在我脖子上。我们脸贴的很近,回头看她的时候,她整张脸占据在我全部视野里,画面像只会靠怼脸和音效吓人的劣质鬼片。”

“那时候我已经意识到是梦,现实不会那么离奇。我想睁开眼,睁不开,吓也吓不醒我。我推开那个恶心东西,想继续往前走。推开之后发现我另一个肩膀上还有一个青脸鬼,他俩就像是牛头马面黑白双煞一样羁押着我往前走。我才反应过来,可能从我以为是你扶我肩膀的那个时候,他俩就压在我的背上了。”

“我说你怎么会扶我肩膀呢,你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

简默又笑:“还好那时候就溜了,没陪你下地狱。”

颜妍跟着笑起来,咯咯咯的,疯癫中透露一点孩子气,有损她平常装逼如风的气质,但听起来很开心,没脑子的傻乐最开心。

笑完她语气又低落下来,带了一点笑哑了嗓子的沉郁:“我知道你走了,所以我很想你。”

简默觉得她有神经病,明明是颜妍自己不回来,这给委屈的,好像是她抛妻弃子劈腿跑路了一样。

“然后呢,你继续往前走了吗?”

颜妍心情低落小可怜迅速转变成暴躁老姐:“我说我很想你,你没听见?!”

简默耳朵疼:“听见了,想就想,我还要跪下给你磕个响头谢主隆恩吗?”

颜妍臭不要脸道:“可以磕一个,我给压岁钱。以后你管我叫妈,我管你叫老婆,我们各论各的。”

简默:别在这里发癫……

颜妍又说:“没有然后了,然后你电话声跟催命似的我睡个锤子我睡。”

颜妍最近似乎很嗜睡,无论什么时候联系,都打扰睡眠。可惜她没有太多扰人的愧疚之心:“把你从噩梦里叫醒,你还不满意吗?”

又随口絮叨:“你症状不是好了很多了,为什么最近又加重了?实在不行去医院看看医生吧,总这么做噩梦也不是法子。”

异地恋就这点不好,天高皇帝远的,谁也不知道谁最近遇着了什么。颜妍只要不肯说,简默就什么都不知道。她又是那种通过观察推理搜集信息的人,反而不太主动去打听。问了别人不说,也不会去死乞白赖刨根问底。

颜妍用一种我好娇弱啊的语气说:“医生说我活该。”

简默:……

很难想象她到底跟医生说了什么。

“我想起来我刚刚想跟你说什么了……”简默慢吞吞说,“从前只想着要在罗生本地上大学,没想好专业,最近都在查专业信息。罗生大学的心理学专业排名很靠前,你觉得我学心理学怎么样?”

她俩都很需要一些专业的心理疏导,简默已经不指望自己心理健康了,但如果能掰一掰别人,也是好的。而且在这个人均发癫的城市,心理疗愈的市场还是很可观的。

颜妍感动道:“你是因为我想学心理学吗?”

简默:倒也不完全是,但是你这么问了,为了刷好感度……

“感觉我会治好你,如果你需要,最起码,我不会说你活该。”

颜妍那边陷入了大感动造成的沉默之中,沉默得简默都开始迟疑了。

简默心虚:“额……其实。”

“其实你可以慎重考虑。”颜妍忽然语重心长起来,“不要感情用事。”

简默:???

说颜妍没脑子吧,她都知道劝人不要感情用事了,说她有脑子吧,她好像完全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感情用事。

颜妍语气甚至冷淡起来:“我没有那么重要。”

啊?简默听得眉头打成中国结。

“你说这个是要铺垫什么,跟我分手?”

颜妍:“没有,只是提醒你。”

除了提醒这些没用的东西,她还能做点别的吗?

高考,十八岁,似乎不仅仅意味着成年或者上大学,也让她们之间走到了一个会决定去留的转折点。但这个转折点是如此之私密,以至于转到最后,成为了颜妍自己的牛角尖。她不明白,明明走到了黎明,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畏缩不前?

“我没怎么考虑你,如果考虑,我就不会留在罗生,而是会跟你走。如果现在有你妈给我砸钱让我赶紧离开她女儿的烂俗桥段,我大概麻溜拿钱跑路,我爱金钱威势超过在意你本人。这么说你能放心了吗?”

颜妍倦怠地哦了一声:“可惜了,我妈只能给你砸冥币,你拿了只能跑黄泉路。”

简默:……

我是在跟头驴说话吗?怎么正反话是一点听不明白呢?

颜妍:“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无所谓,反正我会一直有钱。”

对牛弹琴,弹得简默都说不出话了。

简默:“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挂断电话,简默多年养气功夫毁于一旦,抱着阿咩面目扭曲。阿咩被那张人类恋爱受挫的恐怖嘴脸吓了一跳,梳毛梳子还挂在身上就跑路了,回头发现还好自己跑得快,铲屎的已经在挠沙发了。

啧啧啧,它都知道不能用沙发磨爪子了。

平复好被颜妍扭曲了的心情之后,又给白骆方隽打了个电话。这次电话仍旧无人接听,这种情况倒是很少见的。简默算了算失联时间,又给绿毛打了个电话。

依旧无人接听。

世界像是一个空旷的废墟,在今天向她展露出了最本真的面貌,只有颜妍恒定地精神不正常。简默隐约感到不对劲,多半是什么恶作剧。

这要是一年之前的她或许根本不会在意方隽死活,各人自扫门前雪,即便方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心中多半也会暗哂一句咎由自取,不值得冒险。

她会抱着书回到姐姐家,等姐姐下班一起翻看报考指南,言笑晏晏间商量去哪个大学,顺便展望一下美好光明的未来。如果真的有谁遭遇磨难,她只会茫然而惊讶地慨叹,然后露出一个透明人应该有的……

恰到好处而又毫无记忆点的惋惜。

我不知道,我没参与,我很抱歉,我很难过。

然后转过身想,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不行了,心志已经软弱了,被糖衣炮弹腐化了。那些漂亮的利己主义道理仍旧在她脑海里打转,但她心中回响的却是:“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跟上去问问,到底又闹什么幺蛾子。”

那样何至于如今心中惴惴。

又隐约惴惴到晚上,翻了三页书看了四行资料睡了五刻钟收到六七个软件自动发来的祝福。

她躺在床上眯着眼看那一溜“尊敬的会员,祝您生日快乐”。

有些邮件比较智能,一点开还自己唱歌。

那生日快乐歌并没有太多感情,听上去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扬过来的,落在耳朵里没有太多真实的感觉,仿佛是唱给别人的,被她偶尔听到了一句。

也只能听到一句,这一句刚唱完,她就迅速关闭了那条讯息。

她并不讨厌生日也不讨厌这首歌,只是自从一年前在这首歌的bg里她牵扯上颜妍,往后再怎么听起来,都觉得怪怪的。

就这么磨蹭到了晚上,她刷着牙呢,方隽姗姗来迟回了简默一个电话。

简默开了公放,含糊问:“你在哪儿?”

对面传来一声很突兀的尖叫,像猫,又像是少女的哭鸣,简默被叫得汗毛一竖,咬着牙刷看了眼手机屏幕,黑洞洞的。

简默冷淡问:“方隽?”

却再无声响,很快通话中断,只留下黑屏后跟满嘴泡沫的自己面面相觑的简默。这都什么情况?她是天降灾星吗?每次过生日都要渡劫?

她正准备打回去,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春宁花园B栋10楼1005号。”

是白骆的号发过来的。

这场面简默没见过,也顾不得好不好了,只快速跟颜妍打了个电话,草草说了前因后果,问道:“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颜妍可能是欠骂,上个电话怼了她一通她反而有精神了,这会儿翻身起来笑道:“能有什么事儿,她也值得你这么上心?”

简默怼她:“别嬉皮笑脸的了,商量商量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不能自己去。报警?或者找绿毛叫几个人一起去,会安全点。”

颜妍好像在穿衣服,电话那边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蒙在布料里,不甚分明。但是隐约能听到一点带笑的低语。

“肩不能提?”

简默这才意识到自己焦灼到嘴瓢。

“你就算要出门当暗夜英雄救笨蛋美人,至少也先把牙膏沫儿给洗干净吧。”颜妍从那种颓靡的状态里彻底走出来了,此刻的语气跟她从前在罗生二中招摇过市意气风发时候别无二致。“她这个电话也真会打,刚好打在你洗漱的时候。”

简默擦了擦嘴角的牙膏沫,怀疑对方给自己家里安了监控,按照颜狗的变态程度,这种有判头的事儿不是做不出来。

这么一想更是血压飙升。

“你这会儿,到底在得意洋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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