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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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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颜妍对于奶油制品没有太多的忌讳。

方隽绿毛以为她讨厌吃奶油蛋糕,其实她只是讨厌劣质奶油带来的黏腻感,讨厌端上来蛋糕还要一起庆祝生日的聒噪仪式。不是所有人都想把生日办成宴会的,一堆人贴过来簇拥,来交换多半都不喜欢的礼物,然后唱傻了吧唧生日歌,闭着眼许老套的愿望。

她不爱吃蛋糕,不爱过生日,但如果能骗到简默的心软和祝福,她也可以假装爱吃和爱过。

不好意思,她的标准和底线就是这么灵活。

颜妍转头看向简默,对方已经打开地图搜索这座城市里她爱吃的那家蛋糕店了。她总会为这种很自然琐碎的照顾而心中一动,却又在日渐相处中明白,这只是简默的习惯而已。

简默用体贴小意捕获太多人……

她是其中一个,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一个。

这让颜妍在心动之余又萌生出一点不满,这不满难以启齿,却总在最欢愉时刻悄悄攀上心头。大概颜家人总是贪婪的,就算掉进蜜罐里,栖身天堂中,也总不知满足。

简默拧了她腰一把:“蛋糕是外送还是自取?好像拐个弯再走三百米有一家。好晚了,快点做决定。”

颜妍被迫从忧郁而复杂的爱情中弹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花里胡哨的蛋糕款式。

“自取吧。”

在简默面前想这些,简直就像是对牛弹琴。

两人慢吞吞买了蛋糕,颜妍提着回去开门,简默跟在后面。颜妍从来也没跟她说起过在她在盘湘的家,她不知道推门进去会见到什么,期待没打过困意,先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哈欠。

缺觉不是一两天,简默真的希望颜妍这个家里会有个软绵绵不输星级酒店的大床。犯困也不便直说,怕颜妍这种小心眼的人又借题发挥说她毫不在意。虽则常常受到颜妍这样的指控,或深或浅说她心里没有自己,简默却很少证明。

喜欢要如何自证呢?

简默也并不觉得颜妍真的缺爱,恐怕只是怀揣一颗豺狼虎豹之心,借机想要掠取更多好处。她才不要惯着颜妍。

然后颜妍开了门转过身,背后长眼一样瞥她:“这会儿就困了?待在我身边果真没有刷题让人精神焕发。”

简默困倦的眼睫颤了颤,就知道她会这么折腾……

“别瞎说,有我拖鞋吗?”

颜妍:“有半只。”

她把自己刚换上的一双青色拖鞋趿拉过来了一只,然后擡了擡下巴,示意简默穿这半只。

简默迟疑了片刻,往鞋柜那边伸了伸脖子,里面果然没有新的拖鞋了,只好遗憾地说:“你穿吧,等会儿我下楼再买双新的。”

她原以为颜妍带她到这种状似温馨小家的房子里来,是想要展示未来双人生活的伊甸园。结果走进门发现伊甸园里没有她的拖鞋,心中难免有种隐秘尴尬。

怪她自作多情,臆想过度。

颜妍倒是没磨蹭,伸脚把另一只穿上了,然后弯腰伸手一捞,把简默打横抱起来,大衣像是一团绿叶,将人衬成娇花一朵。她满心不可言说的事,话说出口也都成了虎狼之词。

“也是,有我在你还穿什么鞋,过会儿上了床就别下来了。”

简默:……

你最好是在说让我上床好好睡觉。

她被抱着放到沙发上,刚刚脱下来大衣,就看见颜妍把蛋糕放在了几步之遥的餐桌上:“我这样没办法切蛋糕了。”

颜妍坐在餐边椅上打开蛋糕盒子,这是个六寸小蛋糕,款式类似当初她一年前在罗生街边给简默买的那款,外表不甚有新意,只胜在特别好吃。

她起初有点排斥这一款,但夜来其他复杂款式也弄不及,简默也毫无任何特殊反应,挥挥手结了账。颜妍就只好像是被成熟大人照顾的臭脸少女一样,站在她身后也点了点头,并露出了一点欲盖弥彰的笑容。

在遇见简默之前,蛋糕,生日,奶油这些意象对于颜妍来说只是有点讨厌,在遇见简默之后,这些词汇也没有变好,甚至开始具备了一些审判意义。

她每想起来一次就被审判一次。

被狗吃了之后再度缓慢生长出来的良心在胸腔内隐隐作痛。

一边痛一边想:简默真的毫不在意吗?自古只有受害者产生PTSD,没道理她未曾受害过,却因此产生了心理阴影……

一生中欲言又止的事情太多,原生家庭占一半,以后她们的初遇也可以占另一半了。颜妍为此感到尴尬,越跟简默亲密起来,尴尬就越浓郁。从前她只是想起来会觉得有些膈应,后来变成只要想起来就会开始毫无指代地骂一句脏话,前几天她凌晨醒来想起从前,尴尬得脚趾都想抠穿床板。

那一刻,颜妍甚至绝望地想:大概亿万年后新人类发掘出一副远古人类女性的骸骨,发现对方在临死之际脚趾仍旧是蜷缩的,棺椁内部有她诈尸爬起来写下的一句话。

内容是:我真该死。

真要她坦诚问简默心中是否还有芥蒂,她又实在做不到,只好也若无其事插科打诨:“你是不是闲着就浑身难受?”

简默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像个等待仆人给她穿上水晶鞋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仅手无缚鸡之力,甚至可能上三层楼都得停下来喘两口气的贵族公主。而颜妍拿着沾满奶油的塑料刀,浑身有一种上赶着要给人当奴才的欠了吧唧的美感。

她这回是真不懂颜妍又在较什么劲儿了,这不是你生日吗,要你伺候我,你也不乐意啊。话在嘴边哽了半天,往后一靠,干脆做大爷。

“行行行,你来干。”

最后就演变成简默坐在沙发上吃蛋糕喝蜂蜜柠檬水,颜妍在旁边端茶递水,吃完喝完默契洗澡上床,床跟云朵一软,软得简默根本等不及颜妍洗完澡出来,就先睡着了。

迷迷瞪瞪感觉不对啊……

谁家就留一双拖鞋但是其他东西都是两份儿的?

颜妍,你就是把我拖鞋藏起来看我光着脚的笑话是吧?

*

颜妍生日后一个月,六月夏至,高考已毕,简默跟方隽坐在罗生二中外新开的小甜水铺子里面坐着聊天。简默在等白骆一起回学校拿报考资料,方隽则单纯是想出来吃甜水。

这会儿是罗生二中的学生多半在上课,学校外的店铺略显冷清,小店吧台前面就坐了简默跟方隽两个人。

“默默,你是不是明天生日?”

简默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不过我过生日很简单,原本也只是吃个蛋糕。现在蛋糕随时都能吃,也没那么稀罕了。”

“蛋糕确实无所谓,但是颜妍都不回来陪你过,显然是心里没你。默默跟我混吧,我给你买好吃的。”

简默看了眼自己的小芋圆烧仙草:“挺好的,那你请我吃烧仙草。”

她没跟方隽解释,她其实隐约能猜到颜妍不想回来的原因。白骆有跟她说过,她的生日跟颜争闻的生日离得太近,要是回来了,难免要被抓去给老头子祝寿。颜妍往年都是有多远跑多远,今年正大光明借口在外回不来,正好省事。

只是她不明白颜妍为什么不直接说,何必呢?难道她会因为这种事情跟她撒泼打滚?

颜妍像是一个占用太多内存的大型软件,每一次触碰都要动动脑子,,需要拿着草稿纸一页一页演算推导,有时算错了也不知道算错了,继续那样写下去,写到最后才能对答案。

然后发现自己可能在一开始就代错了数。

比如这件事,颜妍有空但是没回来,她总隐隐约约觉得这道题是从什么时候代错了数。虽然有了个解,但到底在对方没给正确答案之前,谁也说不准这个解到底是真是假。

可要再往前追溯步骤,又实在过于繁琐了。毕竟在这短短一年时间里,她跟颜妍之间变化多端,每一个时刻都有可能是因由。

还是跟方隽说话方便,整个人都闲适下来,对即将到来的填志愿和出分都惫懒起来。从高考考场走出来之后,她的脑子就很自觉地陷入省电模式,太深的问题一律不去思考。

从前颜妍跟她幻想高考后的暑假要如何意气风发,要怎么放浪形骸。现在颜妍也没提,简默也没问,俩人都把开车去看海的计划当做远古时期的一次梦呓,发生了也当没发生。

“说起来,上次颜妍的生日你们背着我们干嘛了?你什么也不跟我说,说好了跟我混的,你都不交心。没爱了,你根本不爱我。”

简默没兴致多讲:“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跟她回了趟老家,晚上吃了个蛋糕。”

方隽从她碗里捞芋圆:“那她为什么不回来?算了我不想了,我想不明白。默默前几天我谈了个新男朋友,你帮我参谋参谋。”

简默才打起来点精神听她的少女心事。

有些人谈恋爱就像喝水睡觉,这个杯子里的水喝不到就去喝下一个,这个床睡着不舒服就去找下一张床,整体过程自然流畅,衔接无比顺滑。方隽长得漂亮又公母不忌,口味也是五花八门,一年前还喜欢浪漫小男生,现在就已经吃上叔叔这一口了。

就是不知道白骆是什么心情。

感觉除了绿毛这个孤寡绝缘体,她们四人小群里面方隽已经快勾搭完了。

已知方隽是颜妍的前女友,对简默心动过但撬墙角未遂,白骆似乎也对小方有点特殊感情,请问现在方隽为什么要跟三十多岁老男人谈恋爱?

简默听她谈恋爱听得眉头打结:“年龄差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你最近不看校园文改看先婚后爱大叔文了?”

方隽拒不承认:“我不是看什么小说就谈什么对象的人好吗,我才没有那么肤浅!”

“希望如此。”

简默凭借微薄记忆翻了翻方隽给她发的八百页日常,从其中的某一页吵眼睛的啊啊啊啊啊里面找到了方隽一周前发的看剧rea。

果然不是看什么小说就谈什么对象,这回是看剧看得发疯,从原地打鸣到可以为男演员再生十亿人口……

地球听了都想连夜跑路。

“啊对,嘿嘿嘿,就长这样!他长得有点像这个演员,鼻子上还有痣,我xp爆炸了。腿比我命长,钱比我头发多。”方隽抱着她胳膊怼到她脸边要贴贴,“我最近好喜欢这种男人啊,好有魅力,我只要一听见他声音就心跳大乱!”

简默不想打击她,只好委婉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方隽理所当然:“就是我在同城交友软件认识的,他加的我,说很喜欢我的长相。”

交友软件能认识什么好男人吗?而且还是喜欢她的长相,喜欢方隽这种小学生脸的人都应该重点拷问是何居心。简默想开着叉车把方隽铲出去。原本搞搞校园恋爱,校园里面的男生固然离谱,但到底离谱的比较可观测,现在直接给搞出来一个大叔……

这谁顶得住?

而且方隽的爱为什么这么转瞬即逝,每次简默以为方隽这次一定要有个靠谱的感情线的时候,对方都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告诉她,她又和疑似渣男的人谈恋爱了。

她俩相处这么久也算有点交情,简默不由得多嘴:“老男人吃起来肉比较柴吧,你最好问问他是不是已婚有二胎了,别无痛当妈。”

她接过方隽递过来的手机,看他俩聊天记录。小方就这点好,啥也不防着她,简默都不用动脑子勾,对方直接双手奉上。

交手机交得像引颈受戮一样坦然。

方隽嫌弃道:“干嘛把我说得跟黑山老妖似的,一点都不浪漫。”

简默看了看聊天记录,心跳也开始大乱,倒也不是心动,只是单纯血压升高,心率也跟着一起升。

没有眼前一黑,已经算是最近养气功夫有有所提升了。

“你们这是谈恋爱,还是搞文/爱?”

是她已经不懂现在的恋爱趋向了吗?还是她和颜妍这种神经病在一起树立起来的恋爱观念都已经太过保守了?总之她和方隽之间一定至少有一个人的恋爱方式有点毛病……

她张嘴想要说刻薄话,又审慎地思索起来。

好像也不一定是方隽……

她这个恋爱谈的也挺不容乐观的。未必不是她这个奇葩的世界观有问题,所以才看谁谈个恋爱都有问题。

方隽看了看简默递过来的屏幕,脸上象征性红了红:“有时候说话是比较坦白啦,但互相看看也没什么吧,我给你看看他的腹肌。”

简默:……

您是真的不藏私啊,不要给随便给人看你男朋友的腹肌,总觉得这个走向很奇怪。然后被方隽揽着肩膀一勾往她怀里一靠,被迫按头看了两页腹肌图……

“别人展示腹肌,你就展示展示胳膊上的拜拜肉就行,不用把黑丝大腿湿身诱惑都发给对方吧。我不看好这门亲事,不过你如果觉得爽也没什么,我对爱情表示尊重。”

方隽嘿嘿嘿又看了两遍腹肌。

方隽:“我也尊重祝福。”

这孩子是真的听不出好赖话啊,简默怜爱地摸了摸她头发,心想这脑子还要跟大叔谈恋爱,不是偶像剧女主角的命格的话,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简默:“注意健康和安全吧,觉得不对劲跟我说。”

她又盯着那个男人的正脸照片看了一眼,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也没想明白,又被方隽下滑出来的腹肌照上面给油到了眼睛。

“好好说话,别放照片。”

这个堪比大清男人长辫子一般出溜油滑的腹肌,看着让她毫无欲望甚至有点想洗洗眼。

方隽只好委屈地收起来手机,吃了两口芋泥,又不解地问:“默默,你知道白骆最近怎么了吗?我感觉她有点针对我……”

真不容易,连方隽都能感觉出来的不高兴,那就是真的很不高兴了。旁观者清,她正准备开口指点迷津,报答对方当初给她的感情之路无私引航之情。但说谁谁来,白骆掀开门帘走进不大的甜水铺子。

一擡眼就看见了方隽和简默两个人窃窃私语,语气就不大好:“你怎么也在?”

方隽这会儿已经对白骆毫无畏惧了,张口就怼回去:“甜水店又不是你家开的,我来找默默吃东西还要跟你报备吗?”

简默低头吃了一口芋圆,心想很好很精神,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臭隽宝也会理直气壮怼人了。

白骆坐过来:“不好意思,这家店真的我家开的。”

方隽简默:……

简默低头吃甜水,听着她俩开始顺杆爬似的怼起来。白骆那么会阴阳怪气的人,面对根本听不懂任何阴阳怪气的方隽,也开始展现出一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暴躁。而人一旦暴躁起来,说话就开始不过脑子,说着说着白骆就开始攻击方隽的新任男友了。

方隽原本也没有很在意男友的事,她喜欢谁也就是一阵子的事儿,就跟小孩子看上个玩具车似的,我喜欢,我得到,我厌弃,如此轮回反复,没有长性。只是白骆这么一说,她就不得不开始生气,甚至于觉得白骆根本就不是看不惯她的男友,根本就是看不惯她。

方隽直接就是一个笨蛋狂怒,两人的话锋又从男友是个垃圾人转变成了你是不是就是看不惯我。

简默几度被方隽气得挠墙的声量震到拿着小勺的手微微颤抖。两人吵得有来有回的,眼看着白骆的智商都被方隽带到下水道里去了。

“两位,要吵出去吵吧,在这里吵影响你俩发挥。”简默一手按住一个肩膀,“走了走了。”

白骆恨屋及乌,跟方隽生气,连带着也不给简默好脸色,快了几步先走出去。倒是方隽看着白骆的背影,气得眼底要冒眼泪。

“她凭什么这么针对我啊?一点征兆也没有,果然他们颜家的人都脑子有问题。我已经忍了她好几个月了,她从前阴阳怪气就算了,现在非要说我眼光不好,说我活该被骗。这谁能受得了啊?”

方隽越说眼泪越止不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委屈。

她的情绪通常简单直白,没脑子的信任,下意识的恐惧,以及荷尔蒙催发出来的简陋的不长久的爱。

方隽萌生过最复杂的情绪是对简默。然而那种复杂的爱与信赖融合起来的情绪,最终也淡化消弭了。

事实证明没有什么情绪是不可忘却的,人在不可避免地变得愚钝麻木,绝世宝剑出鞘久了,也终究会生锈,何况她还只是一块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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