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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岁生日前夜,颜妍偷偷回了一次国,机票定在了盘湘。
她的故乡,她妈妈的埋骨地,她若即若离会受到欢迎也会受到驱逐的母家。她跟简默微信提了一句,对方在上课,没有回她消息,直到她都进屋喝上茶了,才姗姗来迟一句。
“好,什么时候回来?”
颜妍在心里呲牙,怎么也不关心她为什么要回盘湘?简默这个人是不是又在堂而皇之敷衍她了?这人心里除了成绩,就是她家人,后面排着钱,仔细数数那颗七窍玲珑心肠,从头顶第一个细胞往后头排,一直排到脚底板的最后一个细胞才能排到她那份儿。
颜妍心中气闷,回消息也回的冷淡:“不回了,你来找我吧。”
简默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刚下了最后一节课。
其实到了考前最后一个月的关头,老师能够发挥的作用并不那么明显了。特别是简默所在的这种尖子班,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老师的课,老师一套模拟卷发下去,简默一看这套卷子上的题目,数学老师上课讲过一次,考试的时候大题作为变种题出过一次,她自己刷过三次,这上面的题已经是不知道见过多少次面。
她简直要感慨这一个学期跟颜妍见面的次数都没有跟这套卷子上面的题见面的次数多。
有些同学开始抱怨写过多少次的东西了,练起来简直没个完了,简默倒是平心静气,二十分钟做完了。剩下二十五分钟又做了一套模拟题,自此,国内各省市往前数三个年度有代表性的模拟题基本都已经被她刷了最少三遍了。
其实她也知道这样做边际效益实在不高,但选拔性考试不就是这样吗?从苦功夫里寻安全感,能不能一分辛苦一分才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问心无愧。
不过对平常时候问心无愧也就行了,倒也不是分秒必争一点时间也不能扣出来分给别人。简默从人多到有些憋闷的教室里走出来,靠在走廊栅栏那儿回复消息:“地址?太远了我不知道能不能过去。你该早些告诉我。”
晚风轻轻吹拂过她的碎发,夏天又开始了,罗生市再一次恢复了她最讨厌的潮湿氛围里。简默下意识祈祷夏天早点过去,去到秋天里,冬天也好。怎么她们两个人的生日都这样不巧呢?
一个五月里,一个六月里,没有一个是在她喜欢的季节。
而且颜妍这又是闹什么小脾气,早先时候说这会儿不是回国的时候,要在国外过生日。她们几个就什么都没有准备,只是把礼物都寄过去了。
简默寄过去的是个盒子,盒子里面十九个金币。隔层塞了张私房照,她自己拍的,穿的很清凉,动作搔首弄姿,红绳绑着手腕小腿。精修磨皮八百遍,纯欲不知道有没有,神经质是真的神经质。
照片背后写:她们说你会喜欢,我赌不是,试试吧。
白骆说给寄过去了只巴掌大的长毛蜘蛛,说是很稀有的物种。简默不相信,稀有蜘蛛这种东西能过海关?不知道这个笑面虎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她没仔细问,反正也不是她的生日礼物。
绿毛把歪歪扭扭的模考英语作文发给颜妍了,题目名称是《The person I respect》,满分25分,这人往死命了写也只得了十二分。虽然respect的peerson是颜妍,但是颜妍看了那个遣词造句都想让她快别respect了。她自觉拿不出手,奈何大姐头提前一个月就钦点她生日礼物得是这个,新任校霸绿毛便不得不在经受两校对打失败之后,接下了这新一度的致命挑战。
简默看到她快把满头绿毛都抓秃了,不由得回想起自己一年前的样子。
啊,英语这杯酒,真是谁喝谁头痛啊。
心情畅快许多。
小方是不送的,凭什么让她送情敌兼无良前任生日礼物啊,而且这种东西送过去就是肉包子打狗,连个生日蛋糕都吃不着。她才不要跟风。
她自己不跟风,还鼓舞简默也勇敢点,不要搞这种形式主义。劝来劝去也没点新鲜的,就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简默想了想,以颜妍日渐小心眼的样儿,要是这次的朝朝暮暮不行动,估计她是没有什么久长时可言了。
她正靠在栏杆旁出神透气,颜妍把定位发过来了。
“别告诉她们,我偷偷带你上个坟。”
简默满脸问号:???
神经病啊,谁过生日大半夜去上坟啊?
“哦对了,照片我看到了,你赌输了。要不今天来就穿那套蕾丝的吧。”
简默眉头皱成一团黑线:啊?
什么上坟,什么照片,什么输了,什么蕾丝?
是她想的那样吗,不能吧?人不可以,人至少不能。
她僵在回廊上,刚刚算出来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脑子算不出来颜妍这是要干什么。有点怀疑是病毒诈骗,又觉得这种脑子被丧尸啃了一半的行为很有颜妍的风韵。
她久久不敢回消息,先查了一下那个地址在什么地方。
倒是并不远。
她们这个二中原本就离着盘湘市不远,那个地址就在两市交界的一座矮山上,到这座山比到市中心还近一点,不到一个小时车程。她又定睛一看,什么地方在山上,啊,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慈安墓园啊。
别人生日约着见人,颜妍生日约着见鬼。见就见,也不是不敢见,是不是多少得庄重一点,穿着蕾丝三件套出去见会不会有点不妥当?
千百条猜想像是画卷在她乱作一团的脑子里面纷纷展开,有的是聊斋志异,有的是都市怪谈,有的是奇闻艳事,有的是爱恨情仇,只觉脑子快着火了。
白骆出来吃晚饭,看见简默站在太阳光集中反射的一个旮旯里,脑子是快着火了。
物理的那种。
“这是在给自己头开光啊?”
简默也顾不得贫嘴,擡头问道:“你知道颜妍的妈妈葬在哪里吗?”
白骆愣了愣,摇头:“不太清楚,可能是盘湘老家那边吧。颜家都很讨厌那个女人,劝你别在这种时候触她霉头。”
简默应了声好,其实通关了黄纸玫瑰,她应该有自信自己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真的了解这段秘辛的人了。那个被人们遗忘,厌弃,再不提及的疯狂女人,可能对于颜妍来说,已经不算是霉头了。
时间隔得太久,连怨恨都淡漠了。
简默见问不出来什么,转身收拾了点东西,在白骆若有所思的眼神里走出了教学楼。她出了校门就打车,动作这么快倒不是因为着急见到颜妍,纯粹是因为觉得再晚去点儿,这个太阳就要真的落山了。
夜行墓园看上去可真不像是一个好的生日行程。
就算搞不清楚颜妍的脑回路是又抽了什么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在折腾她,无所谓,反正她原本计划的就是把这段时间留给这个人。去吃蛋糕也是虚度,躺在床上插科打诨也是浪费,去哪里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留给她。
如果上坟能让对方觉得畅快,那就去上坟好了。反正她从小到大不信鬼神,从来只有她装神弄鬼吓唬别人的份儿,没有她主动认怂的时候。
就这么一路开到墓园,开的司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简默也不管,下了车去,站在墓园的门口伸着个脖子找颜妍的影子,左看看不见,右看看不见,好不容易用她那0.5的视力看见远处树林草堆里面蹲了个绿色东西。
还在判断那是个人还是条狗的时候,对面先伸出来一个人类手掌心摇了摇。
简默大步走过去,一起蹲下,欣赏野狗视角的慈安墓园,好像确实是格外圣光闪耀,令人心生崇敬。但人类想要表达崇敬的方式也不是这一种吧……
“这是在spy野战队吗?”
颜妍拿了个望远镜煞有介事地观察环境:“什么野战,你想野战?”
简默痛苦沉默:……
“对了你穿那个三件套了吗?”
颜妍放下了望远镜,终于看向她,目光灼灼。
“我下了最后一节课就来找你了,你不会希望我穿着蕾丝内裤上课吧?”
颜妍沉默片刻,发出了狗的声音:“也不是不行,但最好我就坐你旁边。”
简默再度痛苦面具,不该对这个人的道德底线抱有什么虚无幻想。
“你这要干什么?问你你也不回消息,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颜妍像是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个举动还需要解释,慢吞吞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看看郁家的人上坟有没有上完,等他们走了我们就进去。”
简默往颜妍身边靠了靠,把那个绿色大衣扯了点也盖在自己身上略作遮蔽。
“我觉得除了我们两个神经病,没人会在这种时候上坟了吧。”
颜妍:“你怕不怕,怕的话我可以给你讲笑话。”
简默:???
“我在坟前笑出来会不会不太礼貌。”
颜妍余光瞥见最后一波人走出来,手按了按简默脑袋,把她完全盖在了自己的绿色大衣底下,在那个狭小昏暗又闷热的空间里,简默听到颜妍说:“没事,就算神鬼有灵,也一定先带走我。”
简默听着还莫名觉得挺安心的。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见了家长?”
“算吧,如果郁安还希望我是她女儿的话。”
郁家那个最疼爱郁安的二舅带着一圈人驱车离开,颜妍才拉着简默站起来。天色已经彻底昏暗,白日里的燥热随着光辉的没落迅速降了下来,这个时节昼夜温差还大,再过一会儿,这个聊做遮蔽的大衣就能用来御寒了。
简默跺了跺发麻的腿脚:“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在今天上坟?今天是忌日吗?”
颜妍并没有跟她详细说过她妈妈的忌日具体是哪一天,如果正好是在颜妍生日那天,这件事未免又更添一层惨烈。
“今年她阴历的忌日,刚好是我阳历的生日。你说巧不巧,我觉得我该来看看。好多年了,颜家没有人来祭奠她,郁家觉得我是帮凶,也不愿意我来看。无所谓,我也用不着他们带着我来看,我自己又不是找不着地儿。”
简默点点头:“好,那我们早点去吧。”
她也懒得戳破颜妍虚假的伪装,什么无所谓,要是真的无所谓的话,何必要鬼鬼祟祟等所有人都走了再进去。依照这个人从前的脾气,是要大摇大摆进去气死一票不想见到她的人的。
走进园去,叶声瑟瑟,路灯昏惑,颜妍昂首挺胸往前走,脚步那叫一个坚定不移。简默就很信任地跟着颜妍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感慨这个墓园还真挺阔气的,这得占地一百亩吧。
要是走丢了可不大好找回去的路。
然后颜妍坚定不移的步伐出现了一些迟滞:“等我想想往哪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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