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理（2/2）
至于棠阿婆，一生清贫，能把瓦兰巷那套房子留给她，让她有个栖身之所，已经非常好了。
当初棠阿婆留下的不多的钱，棠月都用在了她的葬礼上。
即便是这样，棠月在那一天特别想给陆卓衍过生日。
连续翘了两天课，她去了新开的游乐园里兼职，穿着沉甸甸的玩偶套装陪小朋友玩，发放传单。
当时来兼职的同事都是成年人，他们笑着打趣棠月，“你这个小姑娘赚钱这么拼做什么，要懂得偷懒。”
棠月对周遭的一切，反应都是淡淡的，并不解释原因。
她一手抱着传单，一手拿着各式各样的气球，穿梭在人群里发传单，小朋友们拖着家长过来围着她绕圈。
透过面罩她看见这些小朋友，卖力摆出几个很萌的造型配合他们拍照。
一开始过来的小朋友礼貌问她要气球，但总有调皮捣蛋的，拽着她穿的玩偶章鱼须，边拽边拍，“爸爸妈妈，你们看，我抓到章鱼啦！”
在小朋友父母夸赞他们儿子真棒时，棠月隔着人偶服高声劝阻，“小朋友别扯，会疼。”
哪知她一说话，小朋友特高兴，招呼父母来看，“说话了，章鱼说话了！”
棠月擡腿就跑，却不知哪个家长上手，哐当一下拍打玩偶的头。
那一瞬间，棠月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敲大锣，震耳欲聋，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缓神时，小朋友趁机踩她，往她身上攀爬，棠月忍无可忍，一把推开那个小朋友。
小朋友屁股一落地，震惊了一秒，嚎啕大哭。
拍打棠月人偶脑袋的家长见状，转头就骂，
“你怎么回事，凭什么推我儿子！”
周围的家长闻声，迅速拉回自己的小孩。
小朋友的哭声会传染，一个接着一个，集体哭起来，哭声此起彼伏。
哭声、争吵声引来园区工作人员，家长拦住她的去路，七嘴八舌指责她。
刚开始棠月隔着头套和他们吵架，实在被闷得难受，准备摘掉头套吵。
却不知道有个家长擡手朝着她的头套挥拳，拳头没挥出去，手腕被人扣住。
“叔叔，里面是工作人员的头，从外面打，致使工作人员受伤，轻则脑震荡，重则致死，前一阵的新闻还专门说过这件事。”好听的男声冷得不行。
“骗谁呢，这玩意儿软乎乎的，一碰还能死人？”家长不服气。
刚刚男生一开口，她就认出来了。
本该在学校上课的陆卓衍，不知怎么跑来了游乐场。
明明穿着玩偶套装，陆卓衍不可能认出她，但棠月仍旧有些心虚。
彼时，工作人员过来，安抚了家长半天，但家长不依不饶，“我儿子被她推倒在地，我儿子那么小，骨头都是软的，摔出个好歹来，你们赔得起？你们没孩子还没脑子吗？小孩儿多精贵啊，这点儿道理都不懂？”
却见陆卓衍晃了晃手机，“你打小章鱼的头，我全程拍了下来，小章鱼现在觉得头晕，我打了120，一会儿咱们到医院里说道说道。”
说着，点开了视频，视频里传出争吵声。
家长们微微色变，担心事情闹大，再不嚣张，抱着小孩儿离开。
事情解决了，工作人员拉着棠月给陆卓衍道谢，棠月捏着嗓子故意变声说了谢谢。
等工作人员一走，棠月也想溜，却没想到头套嗖地一下腾空，热烘烘的脑袋突然接触到清凉的空气，她舒服地呼了一口气，那口气还没下去。
就听身后冷冰冰的声音，“不去学校上课，跑来这种地方当玩偶，棠月，你想赚钱想疯了吧？”
闻言，棠月回头瞪着他，“你怎么认出我的？”
陆卓衍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棠月，“你的小把戏，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知道陆卓衍是个麻烦精，缠上了就跑不掉，棠月索性不挣扎，尤其是他刚刚还出手帮助了她，实在不能过河拆桥，堆起笑脸，“可是你也没去学校。”
“我来抓你。”陆卓衍微笑着。
棠月缩了缩肩膀，“哥哥，你这样笑，我害怕。”
陆卓衍最受不了她装模作样，“……害怕就跟我回去。”
“反正最后一个下午了，你让我工作完。”棠月很坚持。
两人对峙了很长时间，陆卓衍直接想把人扛走，却拿她没办法，恶狠狠地抢走她的传单，陪着她发了一下午传单。
期间有小朋友靠近要去扯她的章鱼须，但小朋友们一看见陆卓衍冷冰冰的脸，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天晚上，棠月拿到了兼职的钱，高兴地带着陆卓衍去了庆西西蛋糕店，“陆卓衍，我今天很有钱，为了谢谢你今天帮我，我请你吃蛋糕。”
陆卓衍不疑有他，随着她去。
但是那会儿，庆西西蛋糕店快打烊了，老板和员工在收拾货柜，透明玻璃窗里，有个戴着口罩少年在烤饼干。
“请问还有蛋糕吗？”
老板摇摇头，“小姑娘不好意思，今天的蛋糕卖完了。”
陆卓衍想说算了，并不想吃蛋糕。
可棠月一反常态的坚持，她眨巴着黑亮的眼睛，情真意切地告诉他们，今天的蛋糕很重要。
陆卓衍后知后觉，心中猜想着，棠月一定要蛋糕，是为了给他过生日吗？”
“我不吃蛋糕，不过生日，棠月，你别多此一举。”慌乱中，陆卓衍语气生硬。
说完这句，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蛋糕店。
平时肯定会吵架，但陆卓衍说那话时躲闪的样子，让棠月愣住了，老板以为她被拒绝了难受。
却不知道棠月是迟钝地想起陆卓衍父母车祸的时间。
烘焙室里的少年走了出来，单手撑着墙，露出一双狐貍眼，“材料不够。”
“只有草莓和芒果，你选什么？”
“芒果。”棠月斩钉截铁应道。
“好。”
在棠月的眼里，陆卓衍一直是坦坦荡荡，风光霁月的人，原来他会因为被人关心落荒而逃。
那一晚，棠月没有给陆卓衍过生日，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过了十二点，房门被敲响，陆卓衍打开门，门口有个芒果味的小蛋糕，上面插着一根点燃的蜡烛，旁边有一个小礼盒，礼盒
【已经过了12点，不是你的生日了，这样可以吃蛋糕了吗？这家蛋糕真的特别好吃，是我长这么大，吃过最最最好吃的，可惜店里只有芒果口味，我芒果过敏，你帮我吃了吧，17岁零半小时的陆卓衍，希望你平安健康。】
过去多年，陆卓衍仍旧记得当时的心跳超过了正常的频率。
棠月是真没想到，过去多年，陆卓衍还记得这家庆西西蛋糕店。
推门而入，机械的欢迎光临响起，蛋糕店重新装修过，像是把隔壁的门面也盘了下来，现在蛋糕店规模更大了。
柜台上没有见到曾经的老板和那个男生，不知道蛋糕店是不是易主了。
“麻烦帮我装这个草莓蛋糕。”陆卓衍说。
店员：“好的。”
“等等，你不是喜欢吃芒果味的吗？”棠月扯了扯陆卓衍的袖子。
陆卓衍：“你芒果过敏啊，棠小姐。”
含笑补了句，“何况，我也喜欢草莓的。”
棠月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买好蛋糕，他们才辗转去了酒店。
酒店在花楹路附近，花楹路的蓝花楹是庆阳中学门口的两倍，春天开花的时候，满树的蓝紫色，格外壮观。
放好行李后，陆卓衍提出去逛逛，棠月欣然应允。
学校周围变了些模样，好在晨光文具和欣欣文具都还在，奶茶店当年经常换品牌，现在换成了随处可见的当红品牌。
“棠月。”陆卓衍停下脚步。
棠月转过头，“怎么了？”
“回瓦兰巷看看吧。”陆卓衍建议。
虞文升被捕后，邓清和把当年棠阿婆把瓦兰巷房子抵给虞文升的事情处理了。
那套房子无争议的成为棠月的，但棠月受了棠阿婆太多恩情，想到小姨棠琳结婚生子，总该留下些保障。
上次棠月回慈山，除了探望小姨，也是为了把房子给她，拆迁的后续她不再过问。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陆卓衍。
“好，回去看看。”
拆迁完成后，瓦兰巷将成为历史。
拆迁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脚手架，铁皮栅栏将瓦兰巷围了起来。
他们走了很长时间，才走回曾经的家，院门口有一株夹竹桃，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
两间小小的房，窄窄的院子，砖红色的水缸，靠着墙边盛放的芋艿叶，巴掌大的地方，他们在那里生活了近两年。
至今，棠月仍然想不通，娇气的陆少爷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周围的邻居早已搬走，无人居住的空房，墙面上用红字画着圈，圈里油墨书写着大大的拆。
拆这个字代表了财富，也代表了过去的消逝。
院门口的夹竹桃断了枝桠，顽强绽放出几朵小花。
近乡情怯，棠月停下脚步，“陆卓衍。”
“嗯？”陆卓衍回头，歪了歪脑袋。
那一瞬间，眼前的陆卓衍和十七岁的少年陆卓衍重叠了。
棠月呼出一口气，“我们回来了。”
“嗯，欢迎回家，棠月。”
这几年慈山成为旅游城市，夜景闻名全国，酒店里，棠月站在落地窗边，凝视着外面的夜景。
心却像是留在了瓦兰巷，那里的房子早已变了模样，曾经离开太匆匆，有些东西没有收拾，现在还找得到。
当初陆卓衍埋在石榴树下的桃核、西瓜籽早已不见踪影。
“你当初真挺叛逆，埋一堆果仁在树下。”棠月正说着，陆卓衍从身后将她抱起。
猝不及防，双脚离地，好在棠月早已习惯他这副德行，“你下次提前跟我说一声，总吓我一跳。”
“棠月。”陆卓衍埋头在她颈侧，用力吸了一口气。
“嗯？”
“你知道今天几号吗？”
“7月21啊，怎么了？”
话音落下，陆卓衍单手扣住棠月的双手，将她钉在玻璃窗上。
身后是霓虹，即便知道他们在高楼，玻璃材质原因，外面看不见里面，棠月还是下意识挣扎，“别在这里，你要做就去床上。”
陆卓衍亲吻她的脸颊，耳垂，呼吸落在她的耳畔，“七年前的今天，你做了什么，还记得吗？”
一句话将棠月钉在原地，一动不动，她难以置信地转头去看陆卓衍，但陆卓衍偏不让她看，捏着她的下巴，闯//入。
棠月忘记了反应，只听耳畔窸窸窣窣的声音。
“喊我的名字，棠月。”陆卓衍松开她的下巴，稍稍离她远一点，幽深双眸紧盯着她。
“216721，你的密码，是这个意思吗？”
陆卓衍却没有回答。
棠月忍耐着陆卓衍今晚的粗//暴，硬撑着说话，“216是你离开桐城那一天，721是我……”
“我提出分手那一天。”
陆卓衍所有的密码都是这一组数字，棠月只知道216代表的意思，却从未想过721代表什么。
“嗯。”陆卓衍指尖卷着她的长发，撞//上去。
棠月抱紧了他的脖颈，挂在他身上，“哥哥。”
久违的称呼令陆卓衍愣了一瞬，转而笑了起来，亲了亲她的鼻尖，“嗯。”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小贴士
1.庆西西蛋糕店是《你是不是得哄》男主家的蛋糕店之一。
2.216721这组贯穿全文的密码，其实就是陆卓衍失去重要的人事物的时间。
3.就俩猫咪先有崽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