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奚允晴·故乡天晴（2/2）

“但你不会希望自己就这样回去的。”澹台晏河直截了当地说。

“是，”达奚允晴淡笑，“陛下的底线，臣都知晓。如今廉升看似群龙无首，但是依靠高效的沟通，陛下的命令可以快速传达到廉升，因此控制力是远比从前要强的。陛下也不会希望，今天谈话过后，失去这样的控制力。”

澹台晏河呷了一口茶，道：“所以第一点，便是你要确保朕不会失去这一切。朕放你走是重承诺，但半路截杀你，也理所当然。”

达奚允晴看着他的眼睛，慢悠悠道：“陛下不会杀我，因为如果我听话，那么比陛下的臣子直接管理廉升，会更好用。”

作为皇帝，距离廉升的政治中心太远，他如何能放任自己的臣子在遥远的地方当土皇帝？相较之下，让她回去，才是名利双收的好选择。

澹台晏河倒是不否认，继续道：“既如此，我要你回到廉升后，与苍柘使用相同的信号弹秘钥。”

达奚允晴道：“那是自然。如若廉升任何一次传递消息，不能用通用秘钥解开，陛下皆可视作廉升再反，随时可以派兵。”

“痛快！”澹台晏河眼里终于带上几分笑意，“至于粮价，我们依然依照旧约。但鉴于从前廉升有官方哄擡粮价的恶行，往后需要由苍柘本土官员监督。同时，主席宫议政，需要苍柘本土官员高度参与。”

达奚允晴眯眼，慢条斯理地说：“陛下，这账不是这样算的。苍柘官员参与议政，这都好说，但贸易合约，还需再改。如今臣不在廉升八年，想回到廉升重新掌权，必然要拿得出有说服力的好处，否则届时臣回廉升，秦将军撒手政务，谁知会不会大权旁落？”

“你威胁朕？”澹台晏河偏头，认真地看着她。

“陛下明鉴，臣真心为陛下考虑。”达奚允晴道。

澹台晏河摇头：“你想得太美了。你想掌权，朕扶持你，但朕也可以不扶持你。大权旁落又如何？秦燮会重新夺回来。至于你想拿出来的有说服力的好处，要看你自己。”

达奚允晴不慌不忙地说：“臣当然不会对陛下提出无理要求。低价粮再加一成，臣将廉升船队的机密呈给陛下，保苍柘出海平安。这机密对廉升来说，算不得新奇玩意儿，但用于换粮，便利好双方。”

气氛凝滞起来。

澹台晏河也开始犹豫。

片刻后，他才道：“船队机密是一锤子买卖，你却要更改长期的贸易合约，这还不够无理？”

他并不想为难这个年轻人，只是未来的和平的确要看她的态度，对她多些限制，自己也可多些安心。

“陛下说得是，”达奚允晴说，“因此往后的合约全都以二十年为限，倘若有一日廉升不属于我，也不属于陛下可控范围内，也不会被合约束缚住手脚。”

澹台晏河定定地看着她。

她继续道：“陛下明知道的，选择信任臣，是最好的抉择。”

因为此时此刻，达奚家唯有她一人，可以从利好百姓的角度来谈判。

她不要地，不要兵权，不要自主权，只要百姓吃饱饭。

最后，澹台晏河还是改了契书，与达奚允晴签字，盖了大印。

分别前，澹台晏河喝完了最后一口茶。

达奚允晴行礼送别他，而后看了一眼茶杯。

“怎么会有人喜欢茶呢？那么苦涩。”她自言自语道。

如果不是她与苍柘人不是同一个民族，那么哪怕给苍柘更大权利，她也愿意。

只可惜没有如果。

现在受制于人，便是廉升落后了，既然是廉升弱，那么被泱泱大国欺辱，是不需要讲道理的。

当年来苍柘的路上，她见过百姓为一碗黄米粥而落泪，是那些泪花促使着她想尽办法让廉升站起来。

想站起来，那就要先学会妥协，然后学习苍柘的一切，再壮大自己。

合约签下了，但达奚允晴相信，自己绝不会止于自治区主席这一步。

将来回到故乡，她要让廉升逐渐摆脱对苍柘的依赖，最后万无一失地重新独立。

她不会重蹈爷爷的覆辙，因为这条路，她看得清楚明白。

又过了一段时间，达奚允晴和杭燕就要启程了。

临走前，东宫学堂还在京中的那几位同窗来送别二人。

一同学习那么多年，都懂事儿了，大家当然知晓达奚允晴要干什么。

寺庙钟声回荡，秋风吹得城墙上的旗帜猎猎作响。

澹台勉闻站在中央，给二人打手语，祝她们一路平安。

“走了！再会！”达奚允晴骑着马，笑容明媚。

伴随着鸿雁南飞，达奚允晴和杭燕一同踏上归乡的路。

路途遥远而陌生，四处都是沟沟坎坎。

但无所谓，她们都会迈过去。

大半个月以后，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达奚允晴和杭燕骑着马，遥遥看见了廉升自治区的首府。

城墙上是穿着打扮如故的族人，远山上有主席宫的轮廓。

达奚允晴轻轻擦了一下脸上的灰，缓缓笑起来：“终于回家了。”

后来达奚允晴真的成为女帝了！是廉升国第一位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