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品高·虽若顽石（2/2）

只要心在正道，那无论有多大成就，她都会为自己的孩子骄傲。

这次失利，给胡品高带来了很大的伤害。

一连好多日，他都没有出门。

终于有一天，梁劲松找他吃饭，他盛情难却，打起精神去了。

此时梁劲松才从老家探亲回来，目睹了地震，正是心潮澎湃的时候，所以吃饭时，他给胡品高讲了很多故乡的事情。

胡品高不发一言，静静听着。

伤亡人数，落在胡品高耳朵里，绝不仅仅是一个数字。

他明明根本没有看见那些惨状，脑海中却可以浮现出过于写实的画面。

等梁劲松说完，他迟疑着问：“那你开始说要拜师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因为我想造出最坚固的房子了！”梁劲松脸上悲痛而又骄傲。

胡品高默默吃了一口菜，然后笑了：“祝你成功！”

这顿饭吃完之后，并没有让他重新打起精神。

但是很显然，这段故事也给了他很大影响。

很多次闭上眼，他都会反刍梁劲松说过的话。

不知多少万人一夜之间失去住所，当地经济受到重创，而学堂呢？自然也停课了。

很遥远的陌生人的事情，不轻不重地锤击着胡品高的内心。

他会忍不住想，那些灾民都这么惨了，将来要怎么办呢？

日子没了盼头，甚至远比他没盼头，那么以后如何活下去呢？

最后，胡品高没忍住，追到了吕如钟家，从梁劲松那里得到了答案。

——就那么活呗，百姓等待官方救助，富商从头再来，怎么都得活下去。

胡品高想，自己的确不该就这么算了。

世间有那么多人，有花样繁多的磨难，每个人都犯过错，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怎么都得活下去。

既然他还活着，那就少浪费生命去垂头丧气，多花费生命去发挥价值。

他虽是顽石，愚钝无能，却棱角分明，坚不可摧。

渐渐解开心结以后，他重新开始复习。

算学相关的知识，他掌握得非常好，只是真正面对“学生”的时候，做不到从容。

上一次失败的经验告诉他，自己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练习，是没有用的。

于是他努力克服了羞耻心，召集了家中的仆从，让仆从们当他的学生，耐心地一点一点授课。

日久天长，胡品高口误或粗心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彻底游刃有余。

当他讲完最后一堂课的时候，吴凝双就坐在中央，用欣赏与期许的眼神望着他。

次日，胡品高再度进入国子监。

阔别一年，他没有用皇帝给的手书免除笔试，而是参加了国子监的常规考核，与其他待考的人一样，笔试过后面试，最后将国子监众官员当做学生，站在讲台前。

还是类似的课程，但是胡品高讲得比去年更加熟练。

面对“学生”的疑问，他可以耐心解答，而“学生”的思维误区，他也慢慢引导。

漫长的一堂课上完，胡品高甚至难得地没有浑身虚汗。

“这堂课结束了，”他目光坚定地看着台下的国子监官员们，“请监生们课后及时复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如释重负。

这堂课讲完，胡品高便要回家等候消息了。

他心中有些许忐忑，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

这一次他做得很好，无论成败，他都已经很棒了。

多遗憾啊，如果早一点醒悟，他或许会少在自怨自艾上浪费不少时间呢。

不过现在也不迟，因为他的人生这么长，下一次之后还有下下一次。

满面欢欣地回了家，吴凝双已经坐在餐桌前等他了。

“快，仔仔洗手吃饭！”她招呼道。

这一餐依旧有他喜欢的葱烧羊肉，此次再尝的时候，已经不是那日的滋味。

羊肉很香，咸鲜可口，就着白面馒头，他可以吃到撑得慌也不擡头。

而又过一旬，国子监派人来传消息，说胡品高通过了。

真正穿上算学博士的官服，则是要等授衣假之后再开课的那日了。

十月一日，吴凝双站在家门口，望着胡品高骑马的身影远去。

就像一颗石头望着另一颗石头翻滚着向前。

秋叶落下，落在顽石肩头，而顽石棱角分明，坚不可摧。

下一次之后还有下下一次，愿我们都可以成为一颗顽石(＾－＾)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