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羡·牌坊(1/2)
宋如羡·牌坊
宋家村里有二十几户人,都在宋三丫出嫁的那天来恭喜她。
乡亲们都以为她要嫁到县城里,以后就享福了,根本没有人知道,根本不是这样子的。
宋伯既就是宋家村里最常见的那种男人,没什么本事,好吹牛,爱面子,贪嘴又蛮横,同时还小肚鸡肠。
这种男人嫁女儿,怎么可能不捞点好处?
想不通这些弯弯绕的宋三丫出嫁后,也没有察觉出半点不对劲。
她的夫君言处光,是鸿县县衙的衙役,家中父母去世,也无兄弟姐妹,据闻他是京城言家旁支的旁支,因隔得太远,便也不可能从京城言家那儿沾到什么光。
婚后的日子是不好衡量好与坏的,宋三丫没见过城里人怎么过日子,但是她在家里的时候,是看过自己耶娘和其他人家的叔嫂如何生活的。
女人对男人百依百顺,通常男人下地干活,女人操持家里,拉扯娃儿,就这么草草地过了一辈子。
宋三丫刚嫁给言处光的时候不满十五岁,对一切都感到陌生和好奇,言处光并不阻拦她出门,甚至鼓励她到衙门接他回家。
还有时,他会在下值时买些甑糕给她,那甑糕格外好吃,几乎可以蒙昏了她的头。
因此她以为,言处光待自己是极好的。
后来她听说如今的书本不贵,偶尔就会到书肆看看。
来书肆的大多都是要科举的娃儿,她就随便看书,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于是就在书肆老板的推荐下,买了些简单易读的书。
读书的时候,一个一个方块字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让她逐渐反思,而随着易读的书读完,她又开始渴望读更好的书。
就这样,她把当朝皇后沈长卿写的书,全都读了一遍。
有的能读懂,也有的读不懂,但是读不懂的那些,都会在生活里逐渐有所体会。
这时候,她发觉言处光待她并非极好,只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宋三丫在进入县城以前,没什么见识,言处光偶尔送给她的小玩意儿,她也能当个宝,并且以为那是爱她的表现,就连她可以随意外出和读书,都是因为他对她好——但是真的读了足够多的书,她发觉好像这有些不对劲。
她外出是因为她想外出,她能读书是因为她想读书,这是理所当然,而不该是他的恩惠。
好景不长,一年半过后,言处光因为犯错,丢了衙役的差事,他想求人帮忙,得知县里的主簿垂涎宋三丫的美貌,立刻提出要她做家妓。
宋三丫看着他可怜巴巴地乞求她的模样,一霎时气得胸口起伏。
他究竟如何说得出这样的话的?
从前的那些,都是假的对吗?
假的便假的罢,言处光并非良人,她不能受这个气。
是以,宋三丫怒道:“你要发妻做家妓,怎比狼心狠,比狗肺黑!今日你我便和离,我绝不听你这些狗屁话!”
言处光却忽而笑了,单手按住她的肩膀:“你以为你想和离便和离?一介农户女,一文钱的嫁妆都没有,就嫁到我家,不就是你爹将你卖给我,将来任我发落的吗?”
什么?
宋三丫脑海里一阵嗡鸣,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反驳。
怪不得!怪不得宋伯既送她出嫁时,是那样的欢欣。
所以她的姐姐,也是这样被卖掉的吗?
她娘天生一副美人胚子,生了三个女儿也都貌美,可惜生下她以后就过世了,因此三个孩子的婚事都全凭宋伯既一人做主。
是的吧,就是这样,女儿只是宋伯既得到好处的工具。
眼眶含泪,宋三丫一把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自己的脖子上:“言处光,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今天必须和离,否则我便死去,让你美梦成空!”
言处光在心里拨算盘珠子,想了想,最后还是写了和离书。
宋三丫拿到和离书,忐忑不安但分文不取地离开了言处光家。
这儿让她觉得恶心,言处光也让她觉得恶心。
出了言家大门,她不知应该到何处去,于是不急不缓地朝着一间食肆走。
忽而,“咚”的一声,宋三丫觉得脑后沉闷地疼了一下,两眼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她躺在一张狭窄的床上。
脸上厚厚涂着一层脂粉的女人对她说:“从此以后,你就是宋秋秋了。”
宋三丫绝没有想到,言处光竟然在她走后派人打晕了她,然后转头就把她卖到了楼子里。
假母收走了她所有尖锐的饰品,以免她自戕,又教她规矩,教她接客要做的事情,教她一切她不想学的东西。
宋三丫不服,几度寻死,假母就让人折磨她,不留伤痕地折磨她。
暗无天日的生活过了几个月,假母把写着“宋秋秋”这个名字的木牌挂了出去。
接客头一日,言处光来了。
他带着自己想讨好的那位谢主簿,亲自拍下她的牌子,将谢采推进了她的房间。
这是宋三丫印象中最痛苦的一天,她觉得自己很陌生,很恶心,但在关键时刻,她回忆起自己读过的书。
“你要拥有高贵的灵魂,健康的体魄,走向你想去的地方,而不是被人以贞洁之名束之高阁。”
书中的这句话,鼓舞了宋三丫活下去。
落得这个境地,是言处光的错,是宋伯既的错,唯独不是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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