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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针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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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针芒

高堂, 悬镜不染一尘。

仲藻雪背脊笔直的端腰跪在了堂下,一双手但负着铁链,只神容平淡说道, “记不住, 反正多死在了路上, 我又怎么会记得住?”

记不住,是真正的记不住。

在那一条又一条坑坑洼洼的蜿蜒难履的蛇道上, 有他处逃难的人,有背井离乡的人,有受罪流放的人, 有为了那上派下来微薄的一口救济灾粮,从这一方难土走到另一方难土的人。

沼谷, 恶瘴。

那遍地倒下的的饿殍,形容包骨, 不知姓名。

有太多太多撑不下去死在路边的人, 或是发饥,或是病疾,或是被人平白无故打死。兴许前一日还勉力的维持着一个人的模样, 撑着一口气说上几句话, 但到了第二日许就再也没有了生气。

砌在路边的尸骸渐渐的脱了肤肉,至遗成白骨,便和着一地的红花抱眠同冢。

那一年的雪下得特别的大。

许是天地哀恸, 为那路边一具具的无名骨披作了一身白袄。

仲藻雪端身跪在了堂下, 神色平淡的说道, “这一路上, 走去黎安的灾民不计其数, 往哪里来的人都有, 或然是乞丐,或然是流犯,只走在了那队伍里头,你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同他们一道的人,如此可算做皆是同行人氏。”

祁青鹤侧身久久的望着她,清冷的眸子不觉藏着痛。

“为什么要离开临安。”他问。

“大人又为什么离开临安?”仲藻雪擡头望着他,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

祁青鹤没有说话。

“连大人都呆不下去的临安。”说到这里,仲藻雪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竟然笑了起来,“我这么个有犯七出天地难容的贱妇,又要怎么一个人呆下去呢?”

那一双望向他的眸子已是再也没有了一丝情意,连带着愤怒与怨恨都不着一色。

平静的只剩下着漫无边际的苍茫与寒凉。

他原是铁石心肠的人。

但任是他这般铁石心肠的人,看着她如今的这副模样竟也是会觉得痛。

“你这等不知廉耻的贱妇,早该在当日就自尽了!”听到这里的沈中纪冷笑着站起了身,“王妃当年留下你这一条命,也是看在仲家书香望门,给仲书国一个颜面,倒是你这个贱妇不要脸面好死不活的拖着这条贱命茍延残喘至今!”

祁青鹤面容生冷,好似蒙了一层寒冰一般。

仲藻雪平静的擡着头望着他,道,“纪王爷说的没错,那一日我原就该死去。”

“祁大人,如此这般你觉着当真还有再审下去的必要吗?”沈中纪冷道。

祁青鹤没有说话,只是侧身久久的望着她。

“你是如何知道西陵王去了黎安?”祁青鹤收回了视线,半点儿也不为所动的再问。

“——!”沈中纪想要发难,被一旁的郎林拦住了,只得忍怒的甩袖咽下一口气重重的坐了回去。

“黎安小城,骤然来了这般的大人物,想不知道怕是都难吧?”仲藻雪道。

“西陵王是因何去的黎安?”祁青鹤问。

“赏梅罢。”

仲藻雪微微歪着头,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笑了笑,“带着前来黎安赈灾的三箱白银,兴致勃勃的与一众的大人和皇贵去看黎安冬日里的一枝红梅,再顺道发三日的寒粥赈灾。”

“三箱白银?”

“对,擡来的时候只有三箱。”

仲藻雪笑了笑,仰着头好似一个孩童般的天真无知模样,“王爷体恤民情,怜悯民苦,用那三箱白银全置办了几桶的白粥和馒头,足足发了有四个时辰哦。”

说到这里,仲藻雪停了一下,又仔细的想了想,笑着说,“在整整二十四天里呢。”

郎林铁血心性,听到这里心里愤慨难耐的握了拳。

他们军人夙夜驻扎边地,行军打战,生煎生熬得那般的苦日子,就是为了杜绝贼寇觊觎,求得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但他们拼了命的将那些个狼烟战火推之以骨肉铸就的铜墙铁壁之外,免得了国中百姓遭受战火纷争。

却不想这些他们拼了命保护的百姓,竟会是这般的死于太平安康的盛世之下。

何其的讽刺?

何其的讽刺!

国调下派的千万两黄金白银,到了黎安只剩下了不到三箱,这三箱的白银又还要被剥去了一层,最后施给到灾民手上的,是那逗留在黎安赏梅赏雪怡弄风月的二十四天里,总共不到四个时辰的派发。

他们不曾死于狼烟战火,只在这青天白日里,在这盛世之下经受着饥疾冻死。

“我去外头透透气。”郎林起了身道。

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只觉得胸中一腔血在不止的沸腾着,但涌到了喉咙口里又只剩下了满腔的苦涩。手里积的是满臂的力气,说是这会一拳能打死一头猛虎也不为过,但对着了这些个治国治民的国中要事,这满臂的力气打下去却始终好似陷在了棉花里头一般的无力。

他实在是听不得这些东西,也不爱听这些东西。

见郎林走了,沈中纪反倒落得自在。

“我六哥自是体恤百姓。”没有听出来当中问题,毕竟这赈灾的银两有发了,东西也施布下去了,该做的差不多都有做了,沈中纪不以为意道,“我六哥生性喜爱那凌雪寒梅,祁大人不会因为他去黎安赈灾顺道赏了一把梅雪就有颇词吧?”

“啪!”

祁青鹤捏着黄卷的手一掌拍向了桌案。

“刘能。”他转过头望向了堂下记簿的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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