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痛(2/2)
“外面的人怎么说?”凯撒问,他脸上的微笑让赛拉诺觉得有些奇怪——一种错位的感觉,也许是哪里发生了什么变化,他总觉得这种微笑让凯撒看起来像是另外的什么人,而不是他熟悉的那个。
赛拉诺犹豫了几秒,他不确定君主想问的是维埃南的民众们还是在旁敲侧击地从打探那些官员们的态度,直到凯撒语气古怪地讽刺道:“哦,看起来他们都觉得我要完蛋了,是吗?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当然不是!”赛拉诺立刻摇头,“大家都不知道情况……”
“当然,要不是因为尼法斯那个老混蛋……”凯撒阴恻恻地说,过了一阵,他才继续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被叛乱的术士偷袭了而已,需要长时间的休息。”他说得轻飘飘的,然而被术士袭击可并不需要放血疗法。
赛拉诺对这种说法将信将疑,他猜测在罗曼城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或者不方便在当前的情况下公布的事情,如果“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相信凯撒宁愿直接对公众说明,也不会将它藏着掖着,直到大家千奇百怪的猜测填充满大街小巷。
“好了,让我们谈点别的。”凯撒坐起身来,赛拉诺立刻把靠垫递过去,尽管对方看起来有点惊讶,但立刻欣然接受了,“能放个长假也不错,等你回去之后,告诉弗洛里安,叫他午餐之后来见我。”
赛拉诺点点头,不过直到现在,他还是搞不清君主把他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于是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你的弥撒曲怎么样?”凯撒问,“还有你的小伙伴——我是指那个东方人,他被人找到了吗?”
“还、还没有。”被问到弥撒曲,赛拉诺立刻紧张起来,“呃……我、我还没有完成……”
凯撒眨眨眼,“我知道一些作曲家们确实会为了几个音符而花三五天的时间,但是,已经有五六个月了,赛拉诺先生。”他露出一种介于玩笑和戏谑之间的表情,“你不会什么都没写吧,亲爱的?”
赛拉诺的脸一下子比尼亚斯番茄还要红:“不,我……我完成了垂怜经的部分……”
“言下之意就是……咳咳——”凯撒原本还想再逗逗这个尼亚斯人,不过还没能完成这一句,就剧烈地咳嗽起来,黑红色的血液从他嘴边渗出,即便他有心掩饰,素色的床铺还是出卖了他——他一向不喜欢太多花纹。
赛拉诺立刻站起身来,冲向门口,如果不是凯撒阻止,他已经要大叫着让侍者去找医官来了。
“别那么紧张。”凯撒一边咳嗽着一边说,“咳咳……帮我把水盆端来,好吗?我想这点问题还不至于……咳,叫医官过来。”
赛拉诺犹豫了几秒,还是按照凯撒的吩咐做了。后者又叫他倒些水来,漱了漱口之后,水盆里多了一些黑红色的血块。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可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凯撒说,过了一会,又像是为了缓解气氛似的,他放缓声音:“我想这和那些放血疗法的效果也大差不差了。”
“您到底……”赛拉诺没有把句子说完,凯撒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于是他只是沉默着,低着头,好像只要对方不开口,他就能一直站在这里,直到世界毁灭似得。
“我没事。”凯撒坚持到,“只是需要休息——以及少动怒。”他说,“所以,顺从一点——虽然我知道我的脾气总是像个看见了红布的斗牛,但,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只要您需要,我当然愿意……赛拉诺想。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一样,尽管会被刺痛,还是乐意不顾一切地靠近过去,就好像那双鸽血红的眼睛有什么魔法似得。
凯撒折腾了一阵才平息下来,毫不在意毯子上的血渍,就这么半披半盖着,他斜靠着靠垫,阳光、血迹、病态而苍白的皮肤、白金色的长发,这一切都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静态的装饰画,会被命名为《垂死的皇帝》的那种,也许背后还会极富象征意味地站着一个黑袍死神——也许就在赛拉诺的位置上。
“唱首歌给我听吧。”过了一会,凯撒说,“我总觉得事情变幻的太快……不过好在你还是老样子。”
赛拉诺就把那支曲子唱给君主听了。
“果然,你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凯撒说,语气里似乎有些欣慰,“我不在的时候,卡厄斯没有找上你吧?”
赛拉诺摇摇头,他这段时间过得极其简陋,也没有心思关心其他事情,卡厄斯反倒也一起沉寂下来了,就连那些抗议教会的人们也没有再提到这个名字。
“那就好。”凯撒点点头,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他们都保持着沉默,尽管君主几次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单词从他嘴边跳出来。直到阳光开始刺眼,凯撒才要他把窗帘拉上。
“回去吧,赛拉诺,有些事情……也许下次再说吧。”凯撒依旧在犹豫,在赛拉诺走向门口时,他又一次嘱咐道:“别忘了叫弗洛里安来。”
在赛拉诺转身的瞬间,他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