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痛(1/2)
幻痛
凯撒病得很严重,但也很蹊跷,这条消息本不应该被传递出来,但显然有些人不这么想,不知从哪里走漏了风声,它就一路乘着风回到了维埃南,叫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人群又一次炸开了锅。
和教皇的谈判并不顺利,对方也许是自知在武力上讨不到好处,就采取了一种消极应对敷衍了事的方式,一拖再拖,把原本不出半个月就能解决的事情生生拖了三个月——而且还有继续的趋势。
这样一来,即便凯撒不在意尼法斯八世的拖延症,他压在罗曼城外的士兵们也不得不叫他考虑起损耗和补给的问题了。附近的尼亚斯商人倒是精明地打起了算盘,甚至有人猜测教皇会把这件事一直拖延到冬天去。
凯撒一连向教皇发了数封公开信,显然都是他亲自执笔,言辞礼貌,但是与其说是一国的君主写给教皇的文章,不如说是精致短小的讽刺笑话集,他以这种方式向教皇施压,甚至有些欠揍地写到:“既然是您要求我来罗曼城,那么就请亲自来见我,我想,那些试图在半夜潜入并给我做开颅手术的家伙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尼法斯八世对此没有公开表态,直到凯撒蹊跷地染病,一种说法才慢慢扩散开:有人说收到这些信的时候教皇快气疯了,几乎要披上袍子亲自出去,是他身边的一个神秘人物劝解了他,而且还秘密地和教皇谈论了什么,后者立马喜笑颜开。
这样的说法很难不让人怀疑凯撒的病情与教皇——以及他身边可能存在的神秘人有关,然而没有人能拿得出证据,凯撒这一方也没有对外公布任何消息——不如说,在这个节骨眼上,领袖的任何动向都有可能引起一系列事件,更不用说是重病这样完全负面的消息了,这对于军队士气称得上是致命打击。
这条消息传到维埃南还没几天,另一条消息就紧随其后:谈判中止了,君主必须回到维埃南来,防止“最坏的可能”。
“最坏的可能”……赛拉诺在心里咀嚼着这组词的含义,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
能够夺走君主的皇冠的除了政权更叠,还有死亡。
维埃南的大街小巷有了新的话题,他们也许对于君主本身的情况并不关心,只是乐于谈论一切能够引发激烈讨论的事,也有人质疑这条消息的真伪,但很快就被淹没在主流的声音中了:君主会不会走向死亡?他还不到三十岁,而且也没有后代,皇位会由谁来继承?特蕾莎会不会又一次夺权?教皇对于维埃南是什么态度?教皇会不会因此撤销维埃南教会的限制?
一直到九月底,都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传来。
赛拉诺的弥撒曲被彻底搁置下来了,他甚至没有心思去创作其他曲目,弗洛里安看得出他的心不在焉,于是只是给他布置了比较基础的练习,“你得需要一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他的老师在他的赋格曲作业上批改着,鼓励道:“如果你能在凯撒回来之前完成一首新的曲子,我想他也会乐意叫你去他身边唱给他听的。”他给赛拉诺找了一首小诗,用于祈愿的那种,而后者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主意——如果君主真的……时日无多,他唯一能做的除了祈祷,还有什么呢?
如果他无法痊愈,至少……上帝啊,请您留给他更多的时间吧,至少能让他在生存一段时日,被他的臣子所爱着……
也许是因为凯撒的身体状况,他们在回程时选择了水路,而且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十月中旬,天气开始转凉的时候,君主终于回到了维埃南,这让赛拉诺松了一口气——至少他还能坚持完回程,他乐观地想,也许病情也不算特别严重。
不过,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事与愿违。凯撒回到维埃南后,拒绝了一切来访,甚至连和弗洛里安的交接工作都没有做,人们只能看到医官们的马车来来往往,通过他们逐渐严峻的神情判断凯撒的状况也许不容乐观。
整个秋季,维埃南都沉默在一种萧条的氛围中。
赛拉诺原本以为自己能再次见到凯撒无非只剩下了两种情况,因此宫廷的使者找上门的时候他吓了一跳,立刻抓着对方的袖子问:“陛下的情况怎么样?有好转的迹象吗?到底是什么——”
使者也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这、这我也不、不清楚,我、我只是来传达命令的。”
弗洛里安对此也一无所知,就连他也只是在凯撒回来的那天简短地和君主见了个面而已,连话都没说上。
赛拉诺忐忑不安地换好了衣服,走进皇宫时,甚至都有一种古怪的错觉——这里的一切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毕竟这里的另一位主人,特蕾莎大公最讨厌的就是随意的变动,然而在赛拉诺看来,这里就像是被蒙了一层黑纱一样,就好像死神已经提前预定了这个巨大的会场。
他跟着侍者穿过那些他早已熟悉的回廊,直到那间更熟悉的房间。侍者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陛下只要您一人进去。”
赛拉诺有点惶恐,他害怕自己推门而入后看到的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他甚至想象不出那个意气风发的君主躺在病榻上的样子。
他花了足够久的时间做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推开门。
秋季的阳光不算刺眼,因此窗帘都已经被收了起来,室内显得异常亮堂,凯撒正坐在床边,手上捧着一本刚出版的小说,看上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虚弱,这让他松了一口气。空气中除了香薰的气味,隐约还能嗅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起来,让人觉得有些迷惑。
“……陛下。”赛拉诺小声呼唤了一声。
凯撒擡起头来:“哦,你来了。”他把书搁在一边,手臂上还有被医官们放血疗法的痕迹——也许是他身上唯一一处能显露出病态的痕迹。“走近些。”
赛拉诺这才敢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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