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2/2）

凯撒在一边摇了摇头，他开始后悔自己十年前做的决定，也后悔没有听听“他”的意见，就这么草率而急于求成地把新手们扔进专业的领域。

“回去写份报告书来，我想你可能更擅长书面上的表述。”凯撒说，给这个年轻人找了个台阶下。

那个年轻人忙不叠地点了点头，退去一边了。

轮到神父上前。

凯撒从他一进门起就在观察——他总觉得这家伙即便冷着一张脸，但依旧给人一种相当熟悉的感觉。

神父四下环顾，终于和他对上了视线，疏离简短地自我介绍道：“安东尼奥，原本是在尼亚斯的教区，最近才调派到这里来。”

凯撒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东尼奥就公事公办地为这总督做了宗教意义上的送别，完全看不出一丝个人情感。

做完了这些，人群基本也厌倦了这一套，一面议论着一面散去了。

安东尼奥原本已经准备离开，但又像是忽地捕捉到了什么，折返回来，以一种更加不近人情的神情对凯撒说：“陛下，我有事要对您说，请您务必为我们接下来的谈话找一个私密的场所。”

也许是因为初来维埃南不久，他的维埃南语说得十分僵硬，叫人听了相当不爽——尤其是对习惯了旁人战战兢兢的尊敬的凯撒来说。

“与什么事相关呢，神父先生？”凯撒问。

出乎他意料的是，安东尼奥指了指赛拉诺的方向——那孩子正安静地缩在角落，手里捧着一叠纸页，手指间夹着炭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凯撒有点难以置信，不过很快就把惊讶感压了下去。

“是的。”安东尼奥回答得斩钉截铁，“如果您能把他也带来，就更好不过了。”

凯撒挑了挑眉，命令这里的人把会客室空出来，几分钟之后他们就坐在那里了——只有安东尼奥和他。

“出于对那孩子的保护——能先告诉我您要说的事吗？”凯撒问，但比起询问意见，更像是命令和要求。

“保护？”安东尼奥脸上的表情变得轻蔑，“从一个维埃南人嘴里说出来，真令人发笑。”他故意停顿了一会来观察凯撒的反应，不过后者只是以一如既往的表情和沉默示意他继续。

“哼……无论您出于什么目的把赛拉诺留在了身边……请把他还给他的家人们——这是来自兄长的要求。”安东尼奥继续道。

兄长？凯撒抵着下巴思索一阵——赛拉诺没有提起过，就连他派去的密探也从未打探到过这个消息。

“不如，还是让他自己来决定吧。”凯撒说，“而我的目的也很简单——出于对天赋的欣赏，出于对他的喜爱。”

安东尼奥不屑地哼了一声。

赛拉诺被带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安东尼奥——他像个受了惊吓的幼兽一样呆住了，不自觉地发出一连串疑惑的、支离破碎的单词。他又开始□□他的衣角，深蓝色的眼睛在安东尼奥和凯撒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也没找到合适的词发问。

安东尼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走来——凯撒这才注意到他行走时，身体的左半边是极不协调的，就好像是什么疾病留下的后遗症，或是……

赛拉诺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肩膀甚至微微颤抖起来，不过他还是迎了上去，小声地唤了一声“哥哥”。

安东尼奥背对着凯撒，因而后者看不到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一种扭曲的、病态的微笑，不像是与亲人重逢，更像是那种变态杀人魔在玩弄受害者之前露出的笑容。

“赛拉诺，你有好好地履行天父的教诲吗？”安东尼奥问，以一种成年人教育孩子的语气。

赛拉诺向后退了一点，低下头。过了许久，他才迟缓地摇摇头。

啊……他显然没办法对兄长说出那样的事吧。凯撒想，在赛拉诺“求助”前，他要做一个极不道德的旁观者。

安东尼奥的语气却柔和下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柔和：“你也意识到了这是错误的，对不对？”

赛拉诺以同样的缓慢点点头。

安东尼奥有些忌惮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凯撒，随后将声音放低到耳语的程度。过了一阵，他再一次回过头来，不过这一次，他显得颇有掌握。

他以一种近乎是挑衅的语气说：“陛下，这孩子必须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