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流(1/2)
思绪流
赛拉诺对安东尼奥一直持有一种又敬又怕的微妙情感。
对于一个家庭里的兄弟俩来说,他们的年龄差距足够大,在赛拉诺每天的想法不是吃就是睡的幼儿时期,安东尼奥已经得为文法作业发愁了——甚至,因为后者在一所寄宿制学校学习,直到学校放了假,安东尼奥才知道家里多了这么一个弟弟。
像所有已经足够有想法的小少年一样,安东尼奥不喜欢这个突然降临的、需要关爱的家伙,因而赛拉诺自有记忆开始,就很少见他哥哥对他有什么友善的态度。
除了那一次。
安东尼奥从小就立志要去神学院学习,然后当一名牧师或是神父,他以一种近乎狂热的态度学习并信仰着加特利教的教义,即便是放假在家也不例外。
那时赛拉诺已经勉强能认识一些简单的字了,正处于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的阶段,这种强烈的好奇心最终战胜了对被冷淡对待的恐惧,于是他晃晃悠悠地爬上椅子,踮着脚,探头探脑地望着桌子对面的安东尼奥和书本。
“怎么了?”安东尼奥问。
“我想知道安东尼哥哥在看什么。”赛拉诺说,他还没学会怎么隐藏自己的意图,因此句子都直来直去,有点傻里傻气的、小孩子的天真。“里面讲了什么?是妈妈讲的那种故事吗?”
安东尼奥沉默了一阵,他蓝色的眼睛透露出一丝不耐烦,不过随即又转化成一种拙劣的、表演出来的和善:“是加特利教的教义,里面都是上帝要告诉我们的故事。”
“加特利是什么?”赛拉诺问,他的小脑袋思考了一会,又问:“上帝又是谁?是安东尼的老师吗?他以后也会教我吗?”
安东尼奥心底忽地闪过一个想法。
“哦……上帝是我们所有人的老师。”他说,学着神学院里讲师们的口吻。
他从桌边起身,带着那本黑色封皮的、极厚的书来到赛拉诺身边,而后者正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兄长不高兴的事,显得有些退缩。
安东尼奥把他抱在自己腿上,难得地表现得像个兄长。他以一种柔和的语气向赛拉诺讲解加特利教的一切,直到他年幼的弟弟不知不觉地在这种温柔却又乏味的内容里睡着。
自那之后,安东尼奥就致力于把他的兄弟也送入加特利的光辉之下,直到赛拉诺“走失”前,他还在为对方准备正式成为教徒的仪式。
六年……在不知不觉中,原来已经过去了六年。
安东尼奥在收到那封厚得吓人的信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的情感,就好像他并不是“失而复得”,而是“久别重逢”。他心底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只要他和赛拉诺见面,对方就又会像之前一样听话、安静地回到自己身边,而不是去做什么乐师。
他模糊地觉察到自己的情感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但那种暗示、隐喻转瞬即逝,在他还没有捕捉到这种暗示前,它们就如被阳光照射的朝露,蒸发、消散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好好地隐藏……
赛拉诺从未想到他与他的兄长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隔壁的房间里还停着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外面的警卫追查着逃跑的犯人,维埃南的君主沉默不语地坐在一边,打量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很显然对此并不感到满意。
尤其是在安东尼奥说了那样的话之后。
“哦?您为什么非要带赛拉诺离开呢?”凯撒问。他明明是在问安东尼奥,但目光却落在了赛拉诺身上。
“您这个问题才更奇怪吧,陛下。”安东尼奥说,又恢复了那种冷淡的口吻,甚至略带讥讽,“询问一个兄长为什么要带自己的亲兄弟走,而不是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在对方家里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带着一个未成年人四处跑……您也看见了,总督先生的下场。”
“那我就应该把他塞进某个棉花包裹的房间里去,当刚出生的小婴儿一样对待,您是这个意思吗?”凯撒说,“此外,我得提醒您,您脚下是维埃南的土地。”
“维埃南的土地属于维埃南的人民,而非它的君主。”安东尼奥说,“再者,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君主能命令教会。”
赛拉诺被挤在两人莫名其妙的针锋相对中,左右为难。
“那个……”他刚从嗓子里挤出一声,会客室的门就被猛地打开了,一个警卫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肚子上的肥肉左摇右晃,满脸满身的汗。
“陛下,陛下——!”他一面跑动一面叫嚷着,手里举着一封信函,“我们、我们在总督夫人身上发现了这个。”
凯撒皱了皱眉。
那信函从外观上看,和总督抽屉内的无异,显然是出自同一人或是同一组织之手,不过从这粗暴的被撕裂的边缘来看,警卫们已经查看过里面的东西了。
“她怎么说?”凯撒一面问,一面取出信函中的东西,与总督的信不同,这是一封制作精良的邀请函。他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复杂。
“她说、她说自己,不知情。”警卫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已经派人去搜查她的房间,并且审问她了。”
凯撒看向赛拉诺,而后者显然也明白了——这信函里的东西与自己收到的那封并无二致。
“除了这些呢?”凯撒又问,显然,这两份信件一定有什么联系。
“呃……暂时还没有其他发现……”
“我知道了。……继续搜查吧。”
安东尼奥此时已经坐回了沙发上,以一种看热闹的、无所谓的态度目睹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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