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2/2）

“好吧，白先生，我之前就从罗队长那里听说了关于你们的事。感谢你在没有任何利益立场和义务的情况下始终保护着我们最重要的——我想想，见证人？帮手？如果没有你无私的出手相助，这一路上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在这里，请接受我诚挚的谢意。”

陈首长真心实意地说完，一并双腿，冲白袖敬了个礼。

即便自认已经和军方再无瓜葛，但也许是骨子里潜意识培养出来的肌肉记忆作祟，见到男人的动作，白袖还是下意识地回敬过去，几秒后，才将手从太阳xue旁拿下来，表情也又恢复波澜不惊的样子。

只平静道：“应该的，举手之劳。”

白袖没有想过要解释，毕竟他和谢松原的关系不算清白。虽然从利益角度来讲，他是没有必要保护谢松原，但从个人情感出发，一只有能力的猫当然可以把喜欢的人类随时带在身边。

不是出于得失考虑，而是源自私心。

白袖也不会承认，谢松原的美色多少有影响到他的抉择与判断。虽然在溪城见面时，他已经不认识谢松原这号人了，但也不知道是他就喜欢这个类型的，还是虽然他被迫忘记了一些事情，身体却很诚实地记得他对谢松原的感觉……

白袖破天荒地对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毫不排斥。

不过这种原因还是不要在大庭广众说出来了。

白袖欣然接受了这些肯定他人品的溢美之词。

陈首长：“那么，你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对话终于进入了正题。

谢松原和白袖又互看一眼。

“当然是去找盖亚。”白袖说。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谢松原跟着点头：“我怀疑吴祺瑞后面还会有什么大动作——如果他真的还活在这世上的话。盖亚沉默了几个月，却在今天突然有了动静，我有点不妙的感觉。可以的话，尽快确定盖亚的大概活动范围，如果有需要，我们都可以配合。”

按理来讲，盖亚这种对人类具有巨大威胁的危险外族应该人人得而诛之，没有什么疑问。

可谢松原十五岁时学习到的第一点，就是不要小觑人类的贪婪。

这种聪明的高级生物中的部分同类似乎总有一种惊人的傲慢，总以为自己能掌握一切。

这一点从老鼠身上就能窥见端倪。

加上末世后的种种线索又导向了吴祺瑞，谢松原总怀疑对方是否还藏着什么其他的阴谋或计划。

希望只是他多心。

二人明确表态，陈首长和罗丘也放心了不少。

谢松原是七年前火种计划的关键人物，说白了，到时候如果真要解决盖亚，他们可能还要靠谢松原本人亲自上场。

“好，一旦得到准确消息，我会让罗队长通知你。”

随后，他们又谈到了今天发生的事。

说到斯芬克斯居然将废弃的云城基地当成他们的半个驻地，并控制了黑市那片土地长达几个月之久，陈首长的眼睛里闪现了一抹精光，意味不明道：“庄游那个人，我也是知道的。自从谢明轩走后，他就全权接管了斯芬克斯的所有事务。现在的斯芬克斯，早已比不上之前了。”

他话音一转：“不管怎么样，还好你们没出什么事，还带回来了我们的一位的军医少尉。他怎么样了？我没在这里看到他。”

“呃……”谢松原心想，岑思远被小八爪的声波震得头晕脑胀，回来后还变不回人形，直接被送走观察了。嘴上道，“他精神有点紧张，现在应该在休息。”

“那我改天再看望他。”

会议结束，人群散去。

谢松原和白袖步行回了军方分配的住处。

小桃和小蜘蛛们在床上闹得正欢，小桃整只鲨慵懒地趴在床上，数条上了岸后就变得毛茸茸的大长尾巴不断在空中摇摆晃动，小蜘蛛们就像疯了一样跳起来追逐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看着此情此景，谢松原忍不住感叹：“要是小八爪也在这里就好了。”

小八爪被军方的人借走了。

它在黑市大闹一通，几乎吓坏了里面的所有人。

罗丘想趁着这晚一口气收复黑市，但又担心里面那些二三层的、就靠在这个销金窟里做生意赚钱的暴发户不同意。

在黑市里生存了这么久，这些人早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虽然平时可能彼此不对付，但一旦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蛋糕，难免要一块对付军方。

白袖就在那时出了一个损招。

那些人现在还坐得住，只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认为祸乱未必殃及到他们身上。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让小八爪在这里多待几天，再弄得更乱一些，直接打破这些人虚无缥缈的希望。待到这些人的正常生活都过不下去，钱也赚不下去，到时候再趁机和他们谈条件。

罗丘欣然采纳了这一意见。因此谢松原也不得不暂且委屈一下小八爪，让它接下来几天就留在黑市，配合军方的计划行动。

小八爪似乎也记得这里曾经是它和粑粑待过的地方，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只是在谢松原他们离开前，恋恋不舍地在地上打滚了好几圈。

从时间线上来讲，小八爪才是他真正意义上收养的第一个非人幼崽。虽然有一半人类小孩的恶魔基因，但是非常的乖。

一想到自己把丢掉的崽认领回来才没两天，居然就又让童工出去镇宅护院了，谢松原就感觉自己颇有当资本家的潜质。

白袖走过去抱住他：“怎么，愧疚了？我看它就和小狗一样，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在和罗丘手下的军犬训练员玩呢，说不定它根本不在意这件事。你要是担心，明天我们就可以过去看它。”

“谢谢猫猫。”谢松原抓着白袖的手，低下头来，在他的手心里亲了一下，干脆在床边坐了下来，把白袖抱到自己的大腿上。

白袖：“？”

一向习惯了用大猫形态把人搁怀里到处叼着走，骤地被谢松原以包裹的姿态拥揽起来，白袖居然还有点不适应。

谢松原之前也这么抱过他几次，但次数不多。

毕竟平时走动奔波的时候占大多数，白袖大半时间都用雪豹的样子示人，看谢松原时习惯了俯视，总觉得自己的男朋友小小一个，怪可爱的，甚至没意识到谢松原要比人形的他还高个好几公分。

白袖知道谢松原长得高，似乎家里遗传的基因就那样，虽然也没见他额外锻炼塑造过身型体格，但就是要比白袖宽阔高大上一截，看上去十分令人赏心悦目。

感觉也还不错。

白袖在谢松原的大腿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侧坐着，有些不解地看着对方。

谢松原突然伸手碰了碰白袖的颈后，说：“痛吗？”

那块肌肤因为遭受了电击，现在还在微微发烫，一整片红着凸起，谢松原一碰，他就条件反射地抖一下，忍着不适没有乱动。

白袖想了想，诚实道：“有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松原声音放低，朝白袖的眼睛看了过去，“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斯芬克斯那帮人还会这么对待自己手下的雇佣兵。

“洗脑。”白袖淡淡道，“他们认为，这是一种驯服野兽的方式。许多茹毛饮血的雇佣兵有着较为严重的心理创伤，那会影响到他们的工作效率，而定期的电击治疗可以让他们的心理状态更加稳定，消除原有的精神症状。”

心理学上有种技术叫电休克治疗，通过使用电流刺激脑部的某些区域，从而让患者失去意识，用来治疗精神疾病。

临床实验上，心理学家会用小鼠来当做实验体，通过给予电击的方式来观察电流刺激对生物所造成的行为模式差异，以及记忆变化。

谢松原露出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忍不住又碰了碰白袖红肿的伤口：“很多次么？”

“不多。”白袖忽然想起了什么，少见地起了点恶趣味，说，“都是因为你才被惩罚的。”

他勾了勾唇角，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道：“你就庆幸吧，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愿意为了你受这么多苦了，哪怕是你那个被当成你误抓走的精神病弟弟也不行。”

他本意是想开个玩笑，结果谢松原没有理他这茬，而是认真道：“能给我看看吗？”

白袖愣了一下，居然领会到了谢松原的意思。

谢松原想直接看到白袖脑中的回忆。

以谢松原的能力，完全可以办得到这点。白袖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的，不过……

白袖的脸色有点古怪：“你确定要看？”

“当然。”谢松原理所当然地说，“相爱的人之间是不应该有秘密的。我已经主动让你看到我的经历了，那我肯定也要看看你的，这样才算公平。”

对方在会议室里口述他的那些经历时，白袖并没有闲着。

因为谢松原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直接将自己脑海里那些回忆都以影像的方式，转播给了白袖。

为此，一只小蜘蛛甚至还特地悄悄站在了白袖的发丛间，像是移动的毛茸茸路由器那样举起前肢，替白袖接收从妈妈那里传来的精神信号。

似乎也猜到白袖会有的好奇与疑惑，所以主动将他不在自己身边的、看不到的那段日子都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出来。

白袖长长地“哦”了一声，不肯承认，“相爱的人”这四个字取悦到了他：“那好吧，这是你自己要求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看了别哭。”

谢松原也认真地思考了两秒：“我不能保证。”

*

……

在某些势力几乎翻遍了整个云城搜寻谢松原的影子时，白袖正在接受审问。

他故意放走谢松原的事还是被人发现了。

一开始，白袖还会面不改色地否认那些指控他的理由，直到姚琦从白袖那天佩戴的对讲机内拆出了一枚极小的定位跟踪器。

“看到了吗？这是我们在谢松原消失的附近街道上发现的。”

跟踪器在靠近污染源半公里的范围内就会失灵，但斯芬克斯依旧根据白袖在地图上大致的移动路线判断出了他的行动。

他脱离了队伍前去寻找谢松原，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致命的是，白袖在躲在货车下、行驶的半途中，就将腰间别着的对讲机扔掉了。

这是最难解释的部分。白袖固然可以说自己是不小心弄掉的，但上头已经对他产生了疑心，他再怎么编造谎言也无法将其打消分毫。

而这一点，白袖在决定扔掉对讲机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知道了。

对此，白袖保持沉默。

姚琦等人认为，白袖心思缜密，各项综合技巧在末世前未变异的雇佣兵当中无疑是最出色的。如果他真像他自己所说那样，是为了保护谢松原的安全而来不及打招呼就离开，或许可以理解；可以他的能力，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那支陌生势力把谢松原抢走？

对方当时甚至只有一个人。

这很不正常。

可要说白袖做了对面的叛徒，那也讲不通。

白袖二十几年来的履历都很干净，并且简单：被斯芬克斯目前的领头人当做一号种子培养，长大后再送入部队历练。

白袖就像一把最趁手的武器，抑或出鞘的利刃，永远服从上头的指令。

被要求从军队退出，转而加入名声并不怎么好的斯芬克斯时，正是白袖在部队大放异彩、开始立功的年纪。他才只有二十一岁，就冷静、老道，是冉冉升起的军中之星。

可他却毫不犹豫地在接到命令后以一个不太光彩的名头办理了退伍手续。

白袖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不在意名誉，不在意荣耀，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他。他就像一尊漂亮的瓷器，只负责美丽与锋利，将阻拦在前的事物通通斩断。

在此之前，众人甚至以为白袖不会拥有个人情绪。

也许是因为白袖始终不曾吐露什么，上头终于放弃幻想，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搜捕谢松原的持久战上。

白袖从门口的雇佣兵嘴里听到了琐碎的只言片语。他将那些字句组合起来，推断出谢松原现在应该很安全。

听说那天那帮团伙后来也重返了云城，继续寻找谢松原，姚琦终于意识到这个姓谢的家伙居然把两边都摆了一道。

这样一来，白袖说不定真的是无辜的。毕竟只凭他一个人，不可能帮谢松原把计策完成到这个程度。

当然最重要的，是斯芬克斯现在人手不足。他们不能把白袖这样的人才始终关在审讯室里。

终于有一天，白袖被放了出来。

一道冷酷的声音说：“带他去电击室。”

在盘问未果后，斯芬克斯对白袖实行了惩罚。

他们将单一的电极贴在白袖的脑部外侧，颈部上端，没有给予任何的麻醉手段，或是肌肉松弛剂，就对白袖施行了电击。

在电流释放后，哪怕再强大的生物也无法掩饰身上的那股脆弱。

白袖就像实验台上的小鼠，差点要从座椅上跳起来，又因为束缚带的捆绑而动弹不得，只能重重地往后倒。他的四肢僵硬，修长的双臂内扣着按在胸前，仿佛在忍耐什么。

电击诱发了全面性惊厥，白袖冷汗涔涔，双眸紧闭，乌黑的浓睫沾着汗水，凌乱地黏在下眼睑上。

他唇色发白，面颊的肌肉以细微的幅度不断震撼，全身都因为电流的到来而痉挛发抖。

朦胧中，旁边的人还在继续：“加大电流。”

一分钟秒后，白袖的身体渐渐稳定下来，没有刚才抽搐那么剧烈。但他的躯壳还是蜡像一样僵，一时无法恢复原状，仿佛灵魂飘出了体外。

他的脸色惨白得像纸。

有人走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白袖颤抖着嘴唇，低声回应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