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2)
第十八章
方凌顺着河沿找狗。
说是找,实际上他睁着茫然的眼,只是一味地喊:“狗,狗狗!”暗中瞪身旁的祁越,他问狗叫什么名字,这个人居然跟他说,就叫狗,没名字。
雨是越下越大,箭矢似的直射入水中,他弄出的那些声响像裹在黑绸般的夜里,无声无息地便匿迹了。
两人都被淋得湿透,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遥遥的,只见巨树拦腰折断,发出坠地的闷声。
附近转了一通,又朝下游走了一小段,祁越宣布道:“它掉水里了。”方凌听着湍急的水流,又想到杜高那个沉重壮硕的体型:“不、不见得,你怎么知道的?”
“味道。”
方凌想冲一句“狗鼻子”,又觉对着金主,实在太过“大逆不道”,只得憋回去了,开始有些急躁地往河道下游去。滂沱大雨几乎覆盖了所有的行迹,方凌只能寄希望于金主那超出常人的感官,真把他当做寻回犬来用,几米便要问一句:“闻到了吗?”
不知朝下走了多久,祁越捋掉方凌紧紧缠着自己的两条胳膊:“站在这里,别动。”当落水声传来时,方凌听到了低低的犬吠,非常微弱,几不可闻,是那种呜呜咽咽的叫法。
他又担心,又不敢动:“上来了吗?”不停地向祁越离去的方向大声询问,却久久没有回应,他好像处在一个巨大的封闭黑盒里,所见只有黑漆一团,所听只有愈来愈猛烈的骤雨,空气滞闷稀薄,逼得他呼吸促急。
突然,一声短促的喘息传来,他上来了!
方凌突然丢掉了所有的恐慌,四肢并用,摸索着寻到那声音来源,“手。”浸透了冷意的低沉声音说,方凌跪在岸边,立刻将两只手伸过去,祁越应该是让他先把狗捞上去,可谁知大雨冲刷掉草地上的附着物,泥土裸露,他这样不顾一切地将两个支撑点交出去,重心前移,立即腿上打滑,下一秒就出溜进了河里。
整颗脑袋连同身体,乍然陷进冰凉刺骨的河水里,方凌还没来得及叫,全身肌肉已经不受控地痉挛起来。倏尔一阵激流袭来,一股脑将他往下流冲去。
“呃……!”方凌嘴里灌着水,后背猛地撞到溪流不知哪处的石块上,疼得肋骨几乎断裂,浑身麻木,两条扑腾挣扎的胳膊顿然卸力,脑中缺氧迷懵,就要向水下沉。“哗啦”一道破水之声,他整个人被一道强力攫取,祁越揽住他双腿弯,直接将他从水中托了起来,方凌边呛咳,边紧紧搂住他脖颈。
“狗,狗……”他还没忘了此行初衷,那杜高刚刚已经被祁越扔到了岸上,可眼见主人落难,竟又毫不犹豫跳了进来,在林中狂跑狂跳了一整个白天,又在水里挣扎了这么久,四条狗腿早已打晃,堪堪浮水,跟着祁越,此刻听到方凌喊它,呜呜地无力叫了两声。
方凌察觉祁越对它,大有放任不管之意,小心道:“给我,我抱着。”
那杜高说是条狗,不如说是头猪,沉甸甸八十多斤的体重,快顶上再一个方凌了,祁越没让他,换作一条手臂抱他,另一手向后一抓,揪住杜高后颈皮,大步往岸边移,等摸到岸边,先把狗扔了上去,继而将方凌托到岸上。
一道闪电打下来,方凌只顾伸手扶祁越上岸,丝毫没关注自己身后那高处的动静。
“闪开!”祁越从水中跃起,扑向方凌,狗厉声吠叫起来,之后是重物倒塌的声音,地都在颤,滂沱大雨在这一刻也隐匿了声响,方凌呆了,借着那道闪电消逝前的光亮,他看到了,一颗巨大的树骤然倒地,正砸在他刚才的位置,而祁越推开了他,那粗壮的树干硬生生压在他双腿之上。
四周重新恢复陷入黑暗,方凌哆嗦着爬过去,摸到祁越的脸:“怎,怎,怎么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还没能全部理解。
祁越似乎在忍受,也似乎在尝试发力,方凌能摸到他蹙紧的浓眉和紧绷的下巴,试了几次,他拍拍方凌的手:“别慌,去找根坚硬的东西过来。”
方凌被吓慌了神,他不敢想象祁越的腿现在是什么状况,也许膝盖已经碎了,也许腿骨已经断开,他一身冷汗:“好、好,你等我…等我……”
站起身的那一刻,他忽然恢复了冷静,好像某种天赋一般,只在一瞬间,脚步便稳当而明确,他从祁越的马靴筒里抽出一把军刀,唤上狗。
他找来一切能当撬棍的东西,树枝、竹杆、长条状的石块、藤条,连河里的水草都捞来了,可统统没用,断枝要么太脆,要么太过粗壮,石块倒是坚硬,只是太厚,长度也远远不够。他不能走太远,一怕祁越一个人在这里出什么意外,二怕自己找不回来。
方凌将那些藤条、水草系于压在祁越双腿的树干上,死命地往外拽,可这根合抱古树,就是十个他,也不见得能撼动一丝一毫,更何况只是他一个人,外加一条精疲力尽的狗。
祁越倒是冷静,示意他歇歇,说等天亮雨停。“等天亮,你这条腿就要废了!”如果还没断的话……方凌颓然地瘫在祁越身旁,目光涣散,祁越听到什么声音,朝树冠倒下的方向瞥一眼:“你今天放走的那只小鹿来了。”
方凌正伤心,没空搭理他,那细小的声音渐渐往这边来,什么东西忽地在方凌头顶嗅闻,咀嚼起他的头发来。方凌一时又忘了伤心,笑呵呵跟那小角鹿玩了一会儿,一会儿过后,悲伤重返,看那棵不长眼的老树真是可恶至极!恨不能将它一把火烧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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