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2)
第十七章
方凌从这个笑里,读出点苦涩的滋味,这在迟叶邻脸上是很少见到的,几乎是一晃而过。
“怎么朋友都不让见呀……”方凌叹气,视线暗中瞥向迟叶邻,他只是一直抽烟,不再言语。
到了第三日,方凌真要闲得长蘑菇了,剧本翻来翻去,配角的台词都会背了,他实在不是个能坐得住的安静性子,三番五次想往外跑,然而林霖不跟在他身旁,迟叶邻怎么都不放他,悄悄爬了回树,还被迟叶邻训得跟孙子一样。
这日晌午,帐篷里,方凌正没个正形,歪靠在林霖身上打俄罗斯方块,迟叶邻掀帘进来,拿着个望远镜,招他出去:“好消息,乐子来了!”
“瞧见没?”迟叶邻指着东南方向,方凌站在树桩上,透过望远镜的高倍镜片,眯起眼睛,往他指示方向看去,“红色警戒线。”迟叶邻提示,方凌脑袋画了个圆,终于定睛,那半山腰的一片茂密树林外围,一圈圈拉起了红色警戒线,红线一直延伸至视野临头,也不见消失。
方凌歪头看向迟叶邻,迟叶邻解释:“狩猎场,警戒线是为防止他人误入,有人正在里头打猎呢。”
方凌双眼逐渐聚起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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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来了!”方凌生怕几十米开外的人瞅不见他,高举手臂挥舞,一蹦三尺高,路不好走,山林中影影绰绰,裸露的树根盘根错节,他脚下打绊,跌跌撞撞,手脚并用,跟只野猴子一样,身上摔得全是泥土。
后面护着他的人,连他的后背都抓不着。
憋了这几天,猛然不受拘束地跑出来,方凌激动得不知如何,正要一个疾跑冲到祁越身上,未近身,蓦地听到几声犬吠,中气十足,狂躁凶猛,猝尔把他整个人吓住了,视线朝下,是只杜高,就立在祁越大腿稍前的位置,头肩昂扬挺直,通身雪白,两耳直竖,眼中射出炯炯机警的精光,气势威严,一错不错地盯住他。
祁越手一垂,在它头上轻拍一下,杜高浑身绷紧的肌肉瞬间放松下来,鼻前嗤嗤有声,松动了步子,目光开始在方凌身上游动,但依旧不算友善。
方凌刹停后放慢速度,顺着祁越那只手,目光一寸寸朝上,离得近了,这才发现他这金主今天穿得很不一样。内里深色衬衫加拉链马甲,勒出魁梧腰身,外披墨绿色油蜡中长风衣,一双高筒马靴,直绑到膝盖,一手握系带单筒望远镜,另一手持一把□□,漆黑枪管斜冲地面,马靴踩在地势稍高的巨树树根上,居高临下地觑向自己。
迟叶邻自从看到旁边山上的警戒线,打定主意,要将方凌送过来:“你在他那儿我最放心!他周边十米都没活物敢靠近。”拍拍方凌肩头,“开拍了,再叫他把你送回来。”
方凌问怎么就知道是祁越了,迟叶邻嗤道:“这一片连绵的山峦,都是他的私人财产,还能有谁?……你觉得我这拍摄地方,是跟谁借的?”
可这没有信号,打不成电话啊,方凌倒想知道他怎么联络祁越,偌大的地方,总不能满山头地跑去找吧。就听迟叶邻朝山间嚎叫几声,变着调子长短,居然真跟对面有来有回的,不久,就有人来接他了。
……只能说是Alpha之间神奇的交流方式。
举目叶密如册,日头被切割成细小的一条条,莽林藤蔓攀绕,葛类植物、灌木丛蔓延,方凌爬到那巨树底下,荫硕的绿叶影微微荡,投在他晒得红彤彤的面孔上:“我能摸摸它吗?”
“不可以。”祁越垂目扫了他一眼,朝下方打个手势,去接方凌的那随从便扔过来一个椭圆扁平东西,祁越稳稳接住,递给方凌。方凌摇摇头:“不渴。”还垂头盯着那条杜高看,一人一狗对视,目光中都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但又都对对方有些不放心。
“不行,”祁越警告道,“不熟,会咬人。”方凌扇起睫毛望他,长长“啊”了一声,满目遗憾:“你还没有把它训好吗?”
祁越轻笑,似在嘲笑他的天真:“兽类天性如此。”旋即,手掌触到软软的皮肤,方凌把一只小细手塞进他手心里:
“这样,它就不会咬我了。”得意洋洋的小表情,命令道,“我要先摸摸它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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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祁越的说法是,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最佳狩猎地带,徒步,一路上后面只遥迢地跟着那个去接方凌的随从。
深山老林人迹罕至,野兽潜行,方凌紧紧随着祁越,害怕一步没跟紧,就丢了他的踪迹,于是祁越攀山石,他也攀,祁越就斜草坡往下滚,他也蹭着草坡跟着滚;可他到底没有祁越的那种Alpha体格体质,很快就腿脚酸麻,满头满脸草屑泥巴,脑袋热得晕胀,不过咬牙受着,什么都不说。
而祁越似乎也没有照顾Oga的经验,全程不作停歇,偶尔瞄一眼,看他跟在自己身后,自觉放心,便继续前进。
唯一宽慰的是,方凌没受一点伤,半下午在草莽乱丛里钻来钻去,竟然没一只小玩意儿叮咬他,一口都没有,全须全尾的。
可就在祁越伫立,看望远镜的间隙里,方凌脱离他左右,去山涧溪边鞠水洗了把脸,折回来后,连这点宽慰也没了。
——他胳膊上起了五六个红包,每一个都指甲盖那么大,他皮肤薄,又白,能很清楚看到其中的小出血点,和隐隐发肿的趋势。
祁越背靠壮硕树干,方凌以为他要找什么药膏,却看他将一根手指抵上自己唇缝:“咬。”
方凌眨眨眼睛,不明所以,含住祁越指尖,不痛不痒地用小巧的门牙啃了他一口。祁越蹙眉,像是在责怪他没用一样,把指头压到他那两颗尖尖的牙齿指尖,拇指、小指钳住方凌下颌,用力一磕,方凌口中瞬间血腥弥漫。
他把指尖冒出的血,尽数涂抹到方凌胳膊的红包上,只几十秒,那些淤点便都消了,只剩铁锈气息和血液中淡淡一抹睡莲的幽香。
“好神奇。”方凌喃喃,祁越突然竖起食指,示意噤声,将方凌护到自己斜后方稍远的地方,借着树干的掩荫,不动声色地擡起了通体漆黑的枪管,上膛,瞄准,“砰”一声,林间鸟群倏尔飞散。
动作皆在转瞬息间,枪声落,杜高蹭地冲出去,像第二颗子弹那样,迅捷,闪人耳目,蹿回来时,将一只野狐衔来祁越脚旁。
祁越蹲下拍它的头:“Good girl.”
方凌垂眼,约莫一条手臂长的野狐被一枪崩了脑门,准确地说,是正中瞳仁的位置,若是忽略后脑那子弹的圆孔出口,死状并不惨烈,只三角脸上流下两道鲜血,一身油亮毛皮黯淡下来。
祁越朝地上审视一眼,跨步继续前行,方凌拉住他风衣下摆:“这个,就放在这里?”祁越:“会有人收拾。”说的是远远跟着他们的随从。
山野间,泥土沙石里闪着白光,溪水也反射细碎的粼粼光线,方凌不得不将一双大眼睛眯成两条缝,祁越是不用护目镜的,将暗色风衣脱了给他做遮挡。擡手、射杀只在一瞬间,瞄准的时间几乎不可计,方凌适应后,他就不做提醒了,一小段路,枪已经空了几回,这时候停下来重新装弹。
方凌挨靠着他,歇歇脚。
祁越瞥他:“无聊了?”手指熟练地填弹药,□□被扳得“咔咔”响,听声音,动作利落干脆。方凌不无聊,山林无穷无尽的风物,看祁越射击也万分有趣,他往往还没反应过来,杜高已经把死得端正的猎物叼回来了。他只是累,呼呼歇歇地喘,但绝不说一句乞求“慢些”的话。
祁越斜乜他鼻尖渗出的细小汗珠,发觉这人今天的话格外少,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些看懂他,多停了一会儿。
临近最佳狩猎区,周边生物窸窸窣窣的声息似乎都多了起来,几十米开外的荆棘丛中,一只长耳朵的雪白兔子,静静趴伏。
祁越不用高倍镜也已经注意到了,持枪的食指一动,可转而看了看方凌那张雪白的小脸:“兔子。”递给他望远镜。
方凌眯眼瞄了半天,看着了。他有些难言地盯住祁越那张冷静的脸,没什么波澜的眼,所以,这人是觉得自己会喜欢这只兔子,所以问他要不要亲自射杀?
那还真是……
方凌不是第一次使枪,但这把□□实在重得有些离谱,很难想象祁越单手拎了这么久,全程好像是片草叶子那样。他于是采用半蹲的姿势,左手握紧护木,微斜脑袋,闭一只眼,瞅着高倍瞄准镜。
“咻——”祁越宽阔的胸膛贴住他瘦削的后背,防止他被后坐力冲击,同时捂他耳朵,即使是这样,方凌也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沉闷的爆鸣滑过耳畔时,方凌突然明白,Alpha平日里的沉静是有成本的,这些一击毙命的猎物就是成本。
“战利品,拿着?”祁越唇边有些微的笑意,像哄小孩子一样,拎起那只脑浆炸裂的兔子给方凌——他技术一般,不能做到祁越那般的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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