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2)
方凌眉毛拧到了一起,嘴唇抿着,面前的东西实在是很血腥,到底是什么样的Alpha会觉得Oga会喜欢拎着这么个东西……?
祁越大概觉得他只是不想拿,但还是想要的,于是丢到杜高面前:“带上。”
方凌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要缝合面前这个Alpha和小夏的感情,似乎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简单……
天色慢慢暗下来,上半截残留些傍晚艳丽的霞色,下半截挂丝缕烟灰色的云彩,祁越指示,过了前面那道小溪就是目的地,入夜就不必再大范围走动,方凌听了不由得松了口气,擡手随意地挥灌木丛中飞舞的金蝇、飞虻。
杜高显然是走惯了这路线的,听到溪水潺潺,和水流温和拍打石块的声音,双耳猛地一抖,四肢肌肉绷紧,攒足了劲儿就要往前冲。
这时候,祁越猝然打了个响指,声音不大,杜高敏锐地一个煞停,回头警惕地瞧他。方凌知道,这是窥见猎物了,不知这次是什么?也轻悄了脚步,往祁越身旁凑,两人伏卧于枪后,一个瞄高倍镜,一个看望远镜。
溪畔,一只成年角鹿,一对树枝状的犄角,栗棕色的毛发颈处有白色,身长约有一米一,正弯下脖子叉开前腿,舔啜溪水。
好大个家伙!方凌心中惊叹,看到那角鹿忽地擡起头,短尾垂直不动,明明尚且还离得如此远,却警觉得可怕。不自觉就放轻了呼吸,祁越却不动容,子弹上膛的同时,朝他觑一眼,微微有些好笑的模样。
方凌觉得被他看低了,两腮气鼓鼓的,转而托着脸去吹杜高的耳朵,轻轻将那两只白耳朵吹得不停簌簌抖,视线还暗暗地扫向溪旁,这么一扫,看见个什么东西,心中遽然一惊。
黢黑枪管擡起,祁越毫不犹豫地就扣下扳机,食指已经动作,子弹出膛的那一刻,枪头却被猛然按下,子弹偏离既定轨迹,炸起溪边一堆碎石,淋淋漓漓撒进溪流间,溅起无数碎小水花。
不必说,那角鹿早已惊得逃至九霄云外了。
祁越丢了枪带,一把将方凌拉到近前,扯过他那只刚刚摸过枪头的手,攒眉冷笑:“手不要了?”
方凌半条手臂已经被震麻了,这事他不在理,讨好地朝祁越笑,撒娇似的:“有硝烟味,不好闻,去洗洗。”
已经是昏暗灰蓝的天景,方凌在岸边撩水洗手,顺道把外套脱了,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用水抹了一通;杜高跳到溪间的石块上,狗爪子“哒哒哒哒”踏过溪流之间的石块,来来回回,焦急兴奋的神态,对对岸十分向往。
只是洗个手的当口,再一擡头,天居然完全黑了,犹如一张巨大的黑幕忽地罩下来。方凌吓了一跳,忙朝祁越方才站立的位置张望,可满目黑沉,哪还有什么人?
夜晚独身一身,处在这山野当中,可不是开玩笑的。
“祁越。”他有些慌地喊了一嗓子,身旁即刻一声低沉的“嗯”,带了点疑问意味。
方凌哪想到原来祁越离得这么近,就在他原先的位置,一动也没动过,实在是自己的眼睛太不好使了。
他朝声音来源伸出胳膊,有些后怕:“老公?”祁越牵住他的手,拉他起来,方凌小声解释:“……看不见了。”
“嗯。”祁越一把将他扛到肩上,方凌骤然来了个天旋地转,四周又黑,什么也瞧不见,急道:“干、干什么!”
“过河。”祁越一手扛着他,朝石块集中的河里走,两人一狗往对岸去。
方凌有点怕,明明祁越抱着他也是能过河的,偏要这样,他现在整颗脑袋朝下,就悬于水面之上,听着那涓涓细流,流水冲刷拍打石块的声音,好像自己的头已然扎了进去,窒息的感觉在胸中翻涌。
于是老大不乐意,小小地挣扎起来:“让我起来,不要这么抱。”
祁越夜视如白昼,错落不平、湿滑的石块上也走得稳当,如履平地,擡手在他屁股上抽了两下,方凌脸面瞬间涨红,揪紧祁越腰上的衣料,彻底老实了。
这片是野猪经常出没的区域,祁越选了处高地势,正在一棵衫木之下,那里长着连丛的绣线菊、野茉莉,祁越拔掉遮挡视线的花枝,扔在一旁,从靴管里抽出两支细长钢管,交叉斜插进泥土里,当做脚架支点。
“你……不问我为什么?”方凌坐在他身旁,祁越的眼睛光膜好像鹰隼转动眼珠时覆盖的那层晶莹水膜一般,黑夜里,透出不寻常的亮光,这也是方凌在这片黑暗中唯一能看得到的东西。
祁越不搭理他,始终盯住枪口的方向,从上衣里掏出什么,塞到他手里,方凌看不清切,摩挲一阵,发现似乎是牛肉干一类的东西,欢喜地把狗脖子搂过来,却听身旁的人说:“放地上,让它自己吃。”
意思是,不准他用手拿着喂。
“我已经跟它很熟啦。”方凌小声抗议,但还是乖乖照做了:“刚刚……是有一只仔鹿,就在离河不远的茅莓丛后面,你没看见。”方凌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语气寻求认同一般:“他们应该是一起的。”
“看见了。”祁越说。
方凌愣住,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了。
“你生气了吗?”方凌摸进祁越上衣里,又找到几包肉干,祁越似乎是不屑回答他这个幼稚的问题:“退后。”
他那双深邃泛光的眼瞳,乍然眯细,子弹同时射出,远处传来一声粗闷的嚎叫,即起即落,而后周边生灵四方逃窜,激起林中一阵动荡。
山林中树木高耸,枝叶繁硕,连淡薄月光都遮得严实,方凌现在基本上是个瞎子:“什么东西?”祁越给子弹上膛:“野猪。”这才是个大物件,杜高后腿一蹬,已经呼哧呼哧冲过去了。
方凌虽然看不见,但耳朵还是能发挥点作用的,听到子弹推入枪膛的声音,疑惑道:“还有吗,还没逃走?”
“没跑远,在射程之内。”祁越细瞄高倍镜,而后擡头觑向远处,反复几次测距。这时,下巴上贴来温暖软腻的触感,方凌手指摸索着,把一小条肉干喂到他嘴里。
祁越抓住他那只手,将他稍稍往自己这边带:“还玩不玩?”方凌苦着脸推阻:“我什么都看不见。”
祁越把他纳在自己身下,两只大掌,握着他的左手端护木,右手食指虚扣扳机:“肩膀放松,闭眼。”手里拿枪,却什么都看不见,方凌手指不由得细微发颤,而且,祁越身上那股信息素浓郁的幽香,将他整个人包裹,闻着闻着,头脑就有眩晕之感。
一个大男人,搞这么香,方凌咬咬牙。
祁越的身形完全把他盖住了,方凌自觉还算安全,闭上眼睛,听他在耳旁说:“现在它停下了,在……”低到沙哑的声线,几乎是贴着耳廓滑进去的,敏感的耳道瞬间像被砂纸蹭过,方凌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十一点钟方向……”
“向上微调,三、二、一……”
方凌扣动扳机,爆震声迸发在左前方。
祁越立即捏住两指,贴在唇边,吹出响亮的一声哨。这是没有一击毙命,猎物还能挣扎着跑动,于是叫杜高去善后。
“中了吗?”方凌瞠大眼睛,他眼睛大而亮,泛着盈盈的光,好像某种清澈的晶体结构,祁越看得清楚,在他脑袋上一拍:“中了。”
换地点,架枪,又打了大半夜,这金主是一点疲倦之色都无,回回枪枪毙命,干脆利落,从不失手,方凌都躺他旁边睡一会儿了,醒来又见他那双锐利的眼,朝前方射出幽幽的光,在这深夜里宛若猛禽的眸子,跟真正的野兽对视,丝毫不错。
方凌心中就一个想法:太变态了,不能惹这种Alpha。摸摸自己脸颊,忽然发现一层雾气似的水润,周边空气似乎也沉闷下来。
“下雨了?”方凌伸手向上,抓抓天空,一摸身旁:“狗呢?”
“小雨。”祁越把霰弹压进弹夹,“跑水边去了。”方凌不小心又睡着了,再醒来,那雨已经逐渐大了起来,身上搭着祁越的风衣,人也转移了阵地,在一处岩石山洞里,而金主本人,立在山洞口的位置,居高临下,下着雨,枪总算收起来了,只是手上依旧拿着个什么东西,他看不清,大概是类似于弓箭一样的玩意儿,威力却大得多,远处不时传来砰然炸声。
方凌凑到他身边,贴住他后背,祁越侧身摸他轻微湿润的额头,像摸一只落水小狗那样:“冷了?”
冷倒在其次,只是深夜如漆般凝重,目光所及半点光亮都无,雨声嘈错,而心中戚戚然,有些无端的怕:“几点了?狗还没回来吗……雨水会冲散气味,它该找不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