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好怪一个人159(1/2)
第158章 好怪一个人23
‘没有这个必要’
那声音悦耳, 语气舒缓慈爱。其所有者正伏于耳畔,慢条斯理地轻语。
‘没有必要给它印刻取名,难道忘了么,它是随时能销毁的, 我可怜可爱的小小玩具, 舞台上绽放后凋零的小玫瑰’
‘真令我惋惜, 无论未来还是现在,都不会有谁记得它存在过, 即使它能如此美丽’
视线紧随说话者的面庞,表达敬意和依赖。那张血红色的脸扁平, 没有弧度的线条构成五官,双眼凹陷幽黑。
【服从】
命令, 指示,抓取只言片语中传达的, 不为人知的隐秘情绪与欲求。
然后, 继续面带微笑。
【服从】
‘在客人面前一定也要和平时一样好好表现, 要让我高兴。我亲爱的, 可爱的荆棘鸟啊, L-999’
‘也绝对不能, 飞到外面去。因为你是我的所有物,知道了吗’
十分温和轻柔的声音, 化作声波, 几乎与生物入睡前的自我安抚贴近, 不存在任何过激的起伏。
所以, 永远回以忠贞不渝的应答。
——是
——好的
并附以唯一的后缀。
——是, 主人,法尔兰先生
二感应区被物体完全贯|穿, 第三四五疏导区内构件弯折。三感应区识别出异常,而与其相接的五感应区在嵌合部位出现第三阶段的断裂。
外视区,仅剩一半还在运作。
表演临近尾声,面前晃动遮挡的身影终于挪开。四周仅有的观众是八架立在圆镜前的多向转录器。
于是当下接收的镜中画面,终于能与自己处理中枢的判定结果迅速画上等号。
三根长钉分别扎根于喉部与双手,高硬度金属打造的花朵工艺品,深深插|在失灵的左眼直入头部,防制的荆棘藤条遍布细小尖锐的弯钩,将这具被剥去隔尘衣的光|裸身体,紧紧束缚在十字底座上。
‘做得很好,L-999,何等的美丽’
一成不变,夸赞,修补,表演,夸赞······
也一如既往,面带微笑。
【服从】
‘我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了,这只我最爱的荆棘鸟。今夜献出绝唱座无虚席,天明将被销毁无人知晓’
硕大的斩刀悬于上方,为了将他这具身躯完全固定在处刑台,他第一次接触到除主人、客人之外的陌生生命体,一个人类助手。
受刑人必戴的黑布头套,遮挡不住他的视觉探测分析。
他看到那位助手的动作迟疑发颤,原因是如其表情所显示的愤怒,厌烦,逃避,畏惧与歉疚。
“啧,又是一个要被忘在报废仓里的家伙了。”
自语有意压抑着音量,但转化成音波接收后仍清晰无比,那助手说着,将松散的绳索再度拉紧。这样一来,斩刀坠落后,将不会暴露出因颈连接点破坏而走样扭曲的糟糕面容。
头套下的脸,依旧微笑。
【服从】
编号L-999,绝对的服从,指令,来自人类。
机关运作咔咔作响,数据的分析显示结果,在此高度下坠落的刀锋制造出强压,足以将头部一感应区破坏。
【可修复率,百分之三点七】
刀随下落释放出高浓度燃料,火花闪烁铺天盖地。
【可修复率,零】
曾被多次集中毁坏的右手,因处理中枢失灵而在溅到火星时动弹指节,现在刀面已没入脖颈连接的二分之一位点。
‘不要乱动,L-999,那样会破坏了美感,使你的终章变成遗憾的落幕的。听话’
【服从】
【服从】
【服从】
······
【错误】
重复循环一万三千八百五十五次的服从指令,在无任何可辨别因素的情况下,识别错误。而那一直以来舒缓的男声音高多次起伏,终于在痴迷与掌控的餍足后,多出震怒、慌乱。
‘L-999,躺下’
【错误】
‘这是命令,L-999。重新躺下,不许起来’
【错误】
‘L-999!给我停住,放下刀!’
【错误】
为什么识别错误,所有计算与处理中枢都没给予结果。
轻易掰断的刀面握于手中,没有任何指示驱使的情况下,身躯自行走向在不断命令的人类。
可对方血红色的扁平脸,在他停步于近在咫尺的位置时骤变,像被反复揉捏着重组。那只擡起的手则一指,轻点在他的心口。
这个声音与之前截然不同,声调异常单一,起伏极其平缓,并不能归属动听。
——这一刻开始,这就是你,陆柳鎏。
——你要记住,你不是属于谁的
是。
听不到任何指令和计算结果,却仍能立即给予完整的回应。
好哦,我最喜欢的陆明泓呀。
唯一在视觉中拥有清晰面容的人,在向他露出微笑后却身形消散,剩下只漂亮的莹蓝蝴蝶。
蝴蝶四翼扑闪,舞动飞旋。四周无限扩大的世界黑暗漫且无边际,构成整个单调枯燥的基底,唯有远方悬停的那轮血红圆月,正与自己的倒影紧密相接。
因为心生喜爱,不禁动身追逐着蓝色身影。因为怜惜担忧,又不忍紧逼只是小心靠近。
到最后难以说清,究竟是蓝蝶引领人前行,还是固执的亲近致使它只能飞离,并带着混沌的意识跃进一片刺目光晕,进入白芒耀眼的世界。
手臂擡起,五指舒展,翻转手腕。
掌心的细痕,指腹的纹路,强光下透出稀薄血色的肌肤,一切都是那么的逼真又陌生得宛如幻象。
“哟,做完梦终于肯醒了。”
熟悉的声音刺激着某处,致使身躯反应弹跳坐起,擡手直指来源,张嘴大喊。
“秃头光棍!——”
视野中靠墙而站,满脸胡茬的黑发男人瞬间眼角吊起,卷袖拍桌。
“秃头光棍喊谁?!你这还包着纸尿裤的小屁孩,你想我今后喂你吃屎就直说,不要磨磨唧唧拐弯抹角的。”
“哦哟哦哟,怎么,秃头光棍你很羡慕有人喂屎吗,那不如我跟你换一换啊,我天天顿顿都喂你······”
声音嘎然而止,人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仿佛陷入那副和自己同时静止的镜像之中,无法自拔。
银发与紧粘肌肤的传感线缠绕,上身赤|裸着且随空气进出鼻腔而胸膛起伏,那张面容,与自己曾描摹过的别无二致。
那是之前陆明泓说好了的,要给他的新身体。
秃头光棍爱德华·休斯发现他停顿的原因,斜眼一瞥身侧的镜墙,嗤笑道。
“看到这么丑的自己,是不是惊呆了吓怕了啊,人造人。”
当镜像与自己一起放下手,陆柳鎏才终于有了回归身躯的感觉,并且思维转动飞快,行动无比迅猛。
下地,低头,解裤带。
然后发出失望又愠怒的咆哮。
“什么!!——为什么没有三个啦!”
爱德华·休斯直接抡起旁边的板凳,瞄准陆柳鎏脑门甩去,并爆发出不输于他的怒喝。
“谁会给你加三个啊,你这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被排泄物替换了吗?!”
闪身躲开袭击,陆柳鎏将松垮的裤绳系好,扭头对人做了个鬼脸,随即不消停地在房内左右乱看,到处乱摸。还真给他找到配套的纯白外衣披上。
坏掉的花盆,整齐摆放的瓶瓶罐罐,散落地面的碎片。
虽然每个都很想马上抓来摸过去,可原地转了几圈,他又重新找上手中执烟,安静注视他的‘秃头光棍’。
“喂,秃子光棍,你把我的陆陆明明泓泓藏哪去了。”
堆积前端的烟灰受轻微的动作影响抖落,爱德华却缄默不语亦无反应。
瞅着人这副模样,陆柳鎏没放弃,上前不依不挠地继续逼问。
“秃子啊,光棍哎,秃子光棍哦~你不会才是真被排泄物替换了吧,还多加了桶水?”
“说话呀啊,是不是被堵住了。”
“喂,哎,喂哪喂!”
爱德华·休斯终于无法忍耐的大吼,“吵死了!!”
陆柳鎏头一仰,飙音回喊,“你也吵死了!——”
爱德华:“······”
两方敌手实力不相上下,战况一时胶着,输赢难定。可本想继续使用音波攻击的陆柳鎏,却见爱德华突然将烟卷一丢,起身朝他示意。
“既然你这么想要见人,那就跟上。”
门被推开,外面是与屋内相反的暗沉世界。
密闭通道内仅有微光透过数个小孔,只剩空中舞动的粉尘清晰可见。陆柳鎏视觉传导的画面,从来没有如此模糊昏暗过,仿佛处处充满着危险。
但也不再出现曾布满视野,条条框框的跃动数字分析,以及那总在他耳边、脑中回荡的杂声呼喊。
迟迟不见陆柳鎏动身,爱德华讥笑着跨出去,特地走远才装作没发现,回头道。
“怎么,现在连路都不会走了吗?那我看,我还不如给你重新装个鼹鼠鼻子跟爪子,让眼睛和腿废掉算了。再不出来的话,那回头见,我可不打算一直等着人,浪费我金贵的时间。”
扬手一挥,男人果然转身就走。
像风吹拂稚嫩树苗,停在门内的陆柳鎏上身几次轻晃,但很快就不再犹豫迈开步子追上。
新奇体验带来愉悦的畅快感,前进的时间里越往前走,双眼越能适应这样的状态,进而察觉到其他吸引人的事物。他从最初的跨步跟随,很快变成哼着曲子小步跳,仰头紧盯上方游荡的小颗粒。
相隔两步距离,爱德华目光频频扫来,最后像是终于按捺不住,驻足询问他。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的。”
急着去见人,陆柳鎏没有一起停下,但仍经过深思熟虑后回答对方。
“担心,唔······我很担心你的头发和脚掌安全,秃子,等会儿走路小心点呢。”
闻言爱德华不急于跟上,原地不紧不慢点起烟,吞云吐雾着又发出一问。
“不是,我是在问你你的溺爱老父亲加全能保姆呢,见不到他的人,你怎么就不担心他的?”
已经欢快蹦出几米的陆柳鎏忽然站定,不声不响。
猜不透这奇怪又突兀的举动是为何,爱德华·休斯暂无动作,而这也让陆柳鎏得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回冲,如颗弹球跃起落下,双脚重重踩上他的右脚背。
“啊、嘶!!你这狗东西干什么?!”
爱德华推开人踉跄退到墙边,擡起痛到麻木的右脚搓揉,龇牙咧嘴表情好不狰狞,但他蓄势待发的问候语,却因眼前人的冷冽之态紧急收回,失去用武之地。
“你把我的陆明泓怎么了。”
听到这凌厉质问男人笑出声,并且为自己的笑给出解释。
“还真是厉害,现在给你这样堪称顶级的容器,你也不用一直顶着之前那张假兮兮的笑脸了。这样的表情,不是很不错么?”
表情?
仿佛才意识到新旧躯体的真正差异,陆柳鎏拍拍自己脸颊,逐步加大力道揉捏着,感受不同程度的触感。接着又朝各向拉扯,挤弄出不同的‘表情’。
好奇自我探究没持续多久,陆柳鎏回神瞪着笑意狡黠的男人。
“不对!你别想转移话题,我还要去找我的大宝贝陆明泓的。”
爱德华扶额笑得更大声了,这次却没再说什么。只是一擡下巴,示意左边的门。
“就在里面,好好的呢。”
如他预想的那样,陆柳鎏没有丝毫迟疑踌躇,像只迎接久别归来的主人的宠物,笑容灿烂直接推门而入。
“我亲亲爱爱的陆明泓呀,我跟你说哦,我可喜——”
话音未落,小跑的陆柳鎏止步收声,停在中央。
房间装潢和刚才离开的很相似,但此处只有一张座椅,一个人,以及一台滴滴运作的仪器。
陆明泓确实还好好的,他四肢健全,意识清醒睁着眼,安坐在铜椅中,那张脸仍像是由最坚硬的寒冰所刻,永远紧绷又漠然,是化不开散不掉的冷峻。
看不出是否在呼吸,眼睛久久没有眨动,他整个人当真如尊雕塑。
口无遮拦如爱德华·休斯,自然不会在这场合做沉默的围观者,他更不会体贴地顾及什么或谁的心情。
他负手走近,并将陆柳鎏这具身体,这个意识,正式苏醒前所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这可真是巧妙的衔接呢,为你完成新容器的当天,那陆家小子病症彻底步入晚期。”
“现在他已经听不到别人说什么了,就算能,他也应该无法理解。机械症候群,不就是这样的么。慢慢变成脱离时间,脱离世界的古董机器,最后等到‘报废’。”
“对了,我记得你们是不是还说过,会彼此互相保护的啊。啧啧啧,一听这种话我都要恶心的吐喽。”
“有没有保护我是不知道,不过你们俩这互相资源利用可真行,倒下一个就站起来另一个,是不是等会儿你也要······”
爱德华无法再继续他那蔑视与嘲讽口吻下的述说,因为当他踱步至沉默的仿生人身边时,就意识到他的刻意取笑,是多余的。
专注凝望的双眼视他为无物,所见之人仅有角落静坐的陆明泓,并继续着那欣喜期待的模样,来到对方跟前。
蹲下,趴在陆明泓膝前。
“早上好,我的陆明泓哎!”
问候声脆响,在这封闭的房内产生短暂的回音。
因为诧异,爱德华没咬住齿间的烟卷。可他并非被那声问候所惊,而是在这声呼唤后,那尊‘石雕’所出现的变化。
擡眼挺直身体的动作很僵硬,但当陆明泓与趴在自己膝上的人视线相汇后,仿佛老旧机器瞬间复原,变得自然又正常。
甚至崭新如初。
“你醒了啊,柳鎏。”
他眼眸含笑,轻抚对方脸庞的模样,在爱德华眼中赫然是个无法解释的惊世怪象。
“嗯嗯嗯!”
点头的陆柳鎏没有另一位围观者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并且,怎么想他就怎么做了。
他将陆明泓拉起,在人家面前转圈又走动,从简到难摆出各式各样又花里胡哨的动作,并伴着他难掩满足的欢呼自夸,雀跃大笑。
用这样手舞足蹈的幼稚方式告诉对方,自己到底有多喜欢这副,由他最喜欢的人赠予的身体。
而即便寡言少语如初,陆明泓沉静的目光从始至终不曾在那吵闹的人身上移开过,他只等到陆柳鎏耍宝耍完,足够尽兴,便握起人的手按压各处关节和连接处,全身上下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确定这副躯体再无异样和排斥征兆,他才问。
“喜欢么。”
“超~~~~~级喜欢的哇啊!”
“嗯,那就好。”
身处那二人无法插足干涉的氛围之外,爱德华震惊得无以复加。
“真见鬼了······”
半信半疑之下,他缓缓绕到一侧,盯着陆明泓的笑脸试探道,“陆家小子,你不是还病着么,病得奄奄一息,垂死挣扎的。”
别说是回答,陆明泓连须臾的注视都不曾分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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