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1/2）
变故
方老爷子突然将笔杆折断, 随即撕毁了那张等待他签字的白纸黑字，又一脚踹翻了饭桌。
——这便是行动的信号。
而东方群青等人也做好准备，即刻迎战。
然而, 祝岚衣却只是掏出手帕微微擦拭着嘴角，整套动作慢条斯理，甚至都没擡一下眼皮，仿佛这场闹剧全然与她无关。
“祝姑娘，你还在等什么！”
祝岚衣掏出随身的小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发簪的位置, 透过镜子递给方老爷子一个冷笑的眼神，悠然道。
“我当然——是在等你死啊。”
祝岚衣的声音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 跟随她一同前来的云绘宗弟子已经在一片混乱中不知去向。
——其实是祝岚衣趁着众人不注意, 打发他们回云绘宗交差了。
方老爷子瞬间便明白，他已经成为游云归的一颗棋子。
暴怒的方老爷子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握住了祝岚衣白皙又颀长的脖颈，杀气腾腾。
“我劝你……保命要紧。”
祝岚衣的额头已然冒出青筋，可是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完全不惧怕自己会死在眼前暴走的老头手上。
他不知怎么的, 居然被眼前柔软女子的威胁震慑住，鬼使神差地松了手，猛然大笑着后退几步，头也不回地朝着港口方向逃离, 还妄想在混乱之中全身而退。
几位亲信还未反应过来, 只管跟着老爷一同离开。
“檀儿……檀儿……快去渔村！用尽一切方法给我撬开那群乡巴佬的嘴巴！把我的檀儿还给我！”
祝岚衣一手覆在刚刚方老爷子留下的手掌印上，一手撑在地上, 自言自语道。
“目标移动了, 可别让我失望啊……”
然而，刹那间, 她幽深的双眸中映出燃烧的火团——远处，几声轰隆巨响，火焰的爆炸声四起。
不好！
看来这方老爷子也并非全然信任于自己，竟然还背着她安排了大火，企图将整座云溪谷烧尽，让所有人葬身于此。
隐蔽的高处之上，姜且一行人正密切观察着谷内众人的行动。她一身黑色束身衣，长发高绾，墨色的抹额勾勒着金边。
“姓方的要跑！”
姜且在高处一眼便望见了在众人的拥护下想要撤离的方家老爷子，她迅速从背后抽出箭矢，搭弓、瞄准、放箭，动作一气呵成。
而方沁檀此时被困在山洞中已然数日，渔村的人t不肯对她多言一二，只是按照她的推算，爹爹应该已经同东方家族长有过博弈。
她虽然不知其中过程，但心下却有些忐忑。
那枚平安锁也已经交给姜且，若是辗转到方潜手中，他必能知晓自己的所在。
只是时间分秒流逝，比她所预估的拖延太久。
莫非是方潜也出了事？
隐约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或许今日必有大事发生。
方沁檀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被反缚的双手终于是磨断了最后一点麻绳的连结，她迅速活动了下手腕，将脚上的绳子也一并解开。
但她并没有轻举妄动，毕竟这些天轮流见到的面孔不在少数，她手中也没有武器，想要凭一己之力逃出去胜算实在不大。
她在等待一个送饭的时机，好制服一个可以控制的人质。
于是，方沁檀维持原本的姿势耗到了送饭的时间，只是洞口久久没有人影出现，就在她打算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起身一探究竟时，从洞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戒备起来，总觉得这脚步与众不同。
“檀儿——”
即便是极力克制过的冷静，但仍能从他低沉的嗓音中听出那份担忧与急切——方沁檀立即辨别出那是方潜，当即给予了他回应。
“我在这！”
方沁檀起身迎了上去，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脑袋有些眩晕，赶忙扶在旁边的石壁上以作支撑，等她再擡起头时，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已经能觉察到眼前之人的身影。
“阿潜！”
方沁檀一把扑了上去，双手挂在方潜的脖子上，安心地蹭了蹭他的脖颈。
方潜有些意外地不知所措，但还是擡起了右手在方沁檀的后背上拍了拍，又长话短说道。
“云溪谷失火，谷内大乱，我们快走！”
方沁檀拉开了些同方潜的距离，仰着脖子望他。
“怎么回事？爹爹呢？”
“谈判破裂了，其余的我们路上说。”
方沁檀点点头，将手滑了下来想去牵方潜，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阿潜？”
方沁檀说话时声音分明在颤抖，语气间还充斥着难以置信和恐惧。
“你，你的左臂呢……”
“先出去再说吧。”
方潜的回应很轻，却牢牢地用右手握住了方沁檀的手，不可反抗地将她往洞外带。
不知是因为面对这样的事实太过冲击，方沁檀没有任何反驳便由着他这样做了，全程想张口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老爷假意谈判，实际是想将姜氏后人引入谷内，再将他们一网打尽——他要毁了云溪谷。”
方潜顿了顿，没敢去看方沁檀的反应，继续道。
“只是他没想到谷内还有姜氏的人盘踞后山，撕毁协议后，双方大乱，云绘宗派来协助的人也倒戈了……老爷派我寻回你，又命人烧毁云溪谷，给自己留好退路，顺利的话，现在已经在返回汝川的船上了。”
“那你的手呢？也是混乱中……”
方沁檀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样的解释都不能让她自己信服，如此看他的伤势已然恢复，而且凭方潜的本事，她实在想不到有谁能在正面交锋时直接砍掉他一只胳膊。
“身为贴身侍卫让大小姐在我眼前被绑走，本就是我的失职。”
方潜尽量将这件事描述得云淡风轻。
“老爷罚得对，我没有怨言。”
“爹爹？他怎么能……”
“檀儿，你平安便好，不用为我伤情。”
方潜见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情不自禁地擡手在她的眼角轻拭了去。
“现在方家将群龙无首，你还得出面指挥他们撤退，云溪谷火势愈盛，停留过久恐有危险。”
“阿潜，你是不是早就知晓爹爹所为？你知道云溪谷的传说被他颠倒了黑白骗我，你知道师父被我放走后却被他抓回来扔进天牢百般折磨没有人样，你知道他对姜氏后人那些年轻的生命从不怜惜甚至赶尽杀绝，你都知道的吗？”
方潜皱了皱眉，看她那副认真又不容忽视的神情，如实道：“并非全貌。”
至少在方沁檀开口前，他却不知道天牢那所谓的姜氏后人居然是自己师父——
他随方沁檀初到云溪谷时，天牢里那人便已经面目全非识不出他的容貌，再加上舌头被割，方潜本以为那不过是某个触了方老爷子怒火的姜氏后人，被他残忍地关在天牢没有尊严地生不如死。
当时他接到的命令只是让那个人活着，不问身份、不问意愿、不问缘由。
可那居然是那般疼爱他教导他的师父……
在方潜的内心挣扎时，方沁檀面露难色地观察着方潜的神情，似乎意识到他今天是第一次知晓师父的下落，毕竟这个世上能牵动他情感的，只有自己与师父二人。
方潜曾经偷偷追查过姜珣的去处，他怕姜珣过得不好，可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像是人间蒸发般，他甚至不知其生死，可如今，他又该以怎么的情感和态度去面对那近在咫尺的伤痛。
“阿潜……是我们错了，对不对？”
沉默许久，像是已经在内心平复了所有波涛汹涌的情绪，方潜才调整至平常般的语气开口道。
“我不想让你觉得自己生活在肮脏的虚伪与锦衣玉食中……你和夫人所看到的方家，正气、华贵、端庄，可事实却全是假象……”
“老爷为了维持表面的尊贵形象，暗地里做过许多背德之事，方家近来又多有亏损，老爷便联合云绘宗夺走了中都宋家的灰色产业……”
“而云溪谷，也确实属于姜氏，如战神所言——总之，许多你不可想象的事情，都出自老爷之手。”
方沁檀不知道该如何接纳从方潜口中确认的答案，其实她早就该猜想到的——
无论是中立的战神和律玦，还是姜氏后人姜缇，都曾否认过她自小到大的观念，现在连始终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方潜，都在告诉她，他们方家才是历史的罪人。
“只是，我们可以否认他的为人和品行，却不能质疑他对你深沉的爱意。”
方潜替她别了别零碎的头发，柔声道。
“身为一个父亲，他足够疼爱你。”
方潜的右手停留在方沁檀的耳侧，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方沁檀擡手握在了手心。
她擡起眼睛，神色犹如往常般坚定而清澈。
“走吧，兄弟们还需要我们。”
与此同时，方家将们仍在同渔村的众人对垒。
谁也不知晓自己竟然是方老爷子计划中的一环，他想要无差别葬送所有在云溪谷之中众人的性命。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毁掉云溪谷。
毕竟它现在无法带给自己无尽的享受，反而只能引来一波又一波姜氏后人入侵的噩梦。
而方家将们却以为这把大火又是渔村之人的把戏，三次的纵火已触碰到他们身为方家侍卫的底线，他们怎么能容许敌人一次又一次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玩弄，高昂的士气和怒火甚至让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正受着大火的威胁。
姜且和东方既白分别带着一支队伍，一队去谷内支援东方群青一行人，一队想办法转移峪村的弟兄们。
东方群青他们因为方老爷子的违约而被突袭落了下风，一边要抵抗方家将的进攻，一边还要分神去寻找姜缇的下落。
“姐夫！”
姜且纵身一跃跳入重围之间，一剑扫光眼前的障碍。
“姐姐不在天牢，律玦公子搜寻许多地方都不见踪影。”
“缇儿一定还在谷内！”
东方群青一刀将纠缠的士兵毙了命，侧脸迸上汩汩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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