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码(1/2)
筹码
“别这么看着我啊, 祝岚衣兴许只是回来看看自己客栈的生意好不好,根本就没提你一句。”
炽觞又向着店小二的方向努了努嘴,补充道。
“是人家伙计心地善良, 看你一天天春心萌动又盼佳人无果,替你刷刷存在感。”
湛瑛看盛钧儒那苦瓜脸实在影响客栈生意,便拍了拍他的背,劝说道。
“你苦等那么多时日祝岚衣都没回来,偏偏是你前脚刚走, 她便出现了……你们这就是没缘分,莫强求啊。”
“胡说胡说!”盛钧儒偏是不听, “你们还有事没事了!没事赶紧走, 杵在这儿跟个凶神恶煞似的,岚衣看着就害怕,快走快走!”
炽觞刚想凶他,突然嗅到小鬼独有的气息,怕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与湛瑛对视一眼,湛瑛便立刻会意上了二楼客房, 而炽觞一把扛起吵闹的盛钧儒紧跟着湛瑛进了同一间屋子。
“你干嘛啊!”
盛钧儒被炽觞直接扔到了客房的床上,又立刻弹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不服气道。
“粗鲁!”
炽觞不耐烦地打了个响指,悠悠的鬼火迅速让盛钧儒噤了声, 与此同时, 他的正对面出现了一团灰色的烟团,一只小鬼从中走出, 单膝跪地向炽觞行礼。
“君上!”
“不必拘礼, 什么事?”
湛瑛站在房间另一端靠着墙壁,环着手臂目视一切。
小鬼的眼中只有自家君上, 直接汇报道:“汝川方家出动大量船只,方家老头亲自前往云溪谷。”
“少煊那边呢?”
“战神与律玦兵分两路,一边守在渔村等候方家老头的消息,一边掳走方沁檀据守云溪谷要地。”
炽觞听罢挑了挑眉,在桌子上敲了敲,坦言道:“以方老头的心头肉作要挟啊——这不是少煊的风格,律玦也不稀罕这种手段……谁的主意?”
小鬼这才用余光撇了撇身旁愣愣的盛钧儒,沉声道:“回君上,是祝岚衣。”
“岚衣去云溪谷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盛钧儒已经跳脚,而炽觞则是头痛地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鼻梁,给了盛钧儒一记眼刀警告。
“你最好祈祷我能始终保持好脾气不至于连夜把你打包送还十鸢。”
盛钧儒扁了扁嘴,又试探性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去云溪谷吗?”
炽觞冷哼一声,讽刺道:“怎么?你现在又蹦蹦跳跳想去了?律玦那臭小子要带你走的时候你不是死活要留在这里等祝岚衣吗!”
“那当时我也不知道岚衣在哪里啊……”
盛钧儒小声嘟囔着,而炽觞已经懒得和他掰扯了,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喝酒啊,这个臭小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祝岚衣离开时毒发,定是回了云绘宗暂缓毒性,可一旦受了云绘宗的恩惠,她又怎能轻易抽身?而且是明知战神等人都在云溪谷的情况下,放她去通风报信吗?这可不是游云归会出现的纰漏——”
“祝岚衣肯定与云绘宗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许会对嫂嫂他们有所不利也说不定。”
站在一旁的湛瑛突然忧心忡忡地开了口,双方各握有人质,祝岚衣又是个不安定的因素,目前的局势实在不好分辨。
“你听听,你听听……你跟这丫头差不多大,能不能有点人家的脑子?那么大个脑袋,成天空荡荡的,就装些没用的情情爱爱,盛钧儒,我拜托你清醒点好吗?”
炽觞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又正了正眼色,看向小鬼。
“方家老头诡计多端,我们得去支援少煊,备船。”
可是小鬼却迟迟没有动静,吞吞吐吐道:“君上……方家封锁了所有海路,现在出海,恐怕有些困难。”
听此消息,炽觞心下更是担忧,下意识与湛瑛四目相对,各自了然。
“我以封阳镖局的名义出镖,让方家行个方便应该不会太复杂,走吧。”
湛瑛刚刚擡脚,视线扫过默不作声的盛钧儒。
“小少爷,你要一起吗?”
盛钧儒有些犹豫地看了看炽觞的脸色,说实话,他心里是想去的,但又怕那边情况危机,自己又什么都帮不上忙,还需要被照顾以至成为他们的累赘。
“丫头问你话,盯着我看做什么?”炽觞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堂堂男子汉,要就是要,不要就不要,婆婆妈妈的。”
“我留在客栈吧,静候你们佳音。”
说完,盛钧儒还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头笑着,完全没有刚刚不开心的消极情绪。
炽觞有些诧异地瞧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有多加干预他的选择,跟湛瑛前后脚离开了。
只是仍旧不放心地交代留守中都的小鬼们。
“不怕他惹麻烦,别让他受欺负。”
*
姜且一行人是轮流看守方沁檀并给她送饭的,怕她不方便,基本上来来回回都是女孩子,但面孔实在生疏让方沁檀叫不出名字,她也懒得多费口舌。
不过这样一来,她大致也能有些自己的猜测——
云溪谷戒备森严,并非能来去自如,更何况是带着她这么一个人质,除非有内应,否则她很难想象仅凭姜且的本事,怎么能夜探自己的院落又若无其事地离开。
如此,那自己此时便应还在云溪谷内。
可这些天来往的渔村之人并不在少数,能容纳这么多人又不被巡查的方家将发现,她心里便只剩下这一个答案了。
她倒是没想过第一次偷袭云溪谷时,姜且便心细地发现这一处漏洞,并且稍加利用起来成为自己的囚禁之所。感叹之余,她也默默盘算着要如何脱逃。
这日来送饭的人恰恰是姜且,方沁檀心想,别人她不了解,激她那不是轻而易举。
“我现在倒是明白你们为什么总要觊觎云溪谷那块宝地了。”
方沁檀见她放下餐盘就要走,悠悠开口道。
“俊俏公子都劝你优待俘虏了,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就这种菜色,还有这潮湿阴冷的山洞,你们渔村的日子过得还真是可怜。”
“方沁檀,你不找点没趣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姜且回过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山洞里黑漆漆的,只能看清她眼底锋利的寒光。
“云溪谷从始至终都不属于方家,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但方沁檀似乎并不想与她争辩云溪谷的归属,毕竟这是矛盾的根源,而年代久远,双方后人都各有信念,并不是单凭三言两语就可推翻的。
“我爹该到了吧,你们约了什么时候见面?若是我不出现的话,至少也该拿个什么表明我身份的信服才好令我爹信服吧,不然你们凭什么要挟他退出云溪谷?别忘了,你姐姐还在我们手上。”
“方沁檀!”
姜且一把拽过方沁檀的衣领,气势汹汹地盯着她,姐姐是姜且的牵挂,她现在杳无音讯,实在不能不令她担忧。
而她心里也清楚,方沁檀此时提起姜缇不过是想刺激自己,但她又无法抑制住因姐姐受苦而被牵制的躁动。
方沁檀却不恼地勾了勾嘴。
“我自小带大的平安锁就挂在脖子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且——”
洞口两个男人的脚步声靠近,东方既白的影子还没冒出来,声音便传进了二人的耳朵。
“你的如意郎君来寻你了。”
姜且拽着她衣领的手微微感受到方沁檀胸腔的震动,她冷哼一声,另一只手一把扯下了她脖子间的平安锁,同时又松开了她的衣领,随即起身不再看她一眼。
“你怎么送个饭这么久?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她手脚被缚,还能耍什么花样?”
姜且没好气地看了东方既白一眼,将平安所收到自己的胸口,眼神又落到律玦的身上。
“你跟进来做什么?”
“是既白兄跟着我进来的。”
东方t既白听两人互不相让的语气,生怕他们当着方沁檀的面儿吵起来再被笑话,赶紧推着姜且就往外走。
“律玦兄找方沁檀有点事,我们先回避一下。”
“回避?他找方沁檀有什么事?等等,他不会是谁易容来救方沁檀的吧……”
“哎呀想象力不要那么丰富,你以为谁都能有品月那么厉害吗……”
两个人就这样推推搡搡、你一言我一语地逐渐消失在洞口。
方沁檀听律玦是来找自己的倒有一些意外,特意换了个坐姿等待他的下文。
“我想问灵泉之事,在姜珣的梦境里,灵泉尚未干涸,可是如今,遍寻云溪谷也没有灵泉的踪迹。”
律玦直奔主题,丝毫没有弯弯绕绕,倒是让方沁檀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你问什么我就要回答什么吗?”方沁檀冷笑一声,“律玦公子,你不怕我骗你?”
“我勉强相信姜珣的眼光——他以为你至少本性不坏,是个善良又明事理的姑娘,不至于同你那个虚伪的爹同流合污。”
“我不准你这么诋毁我爹!”
“他对妻女万般疼爱百依百顺不假,但这并不能抹杀掉他所有残酷暴行的事实。”
律玦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情绪。
“方沁檀,你在疑惑吧——为什么姜且口口声声说姜珣是被你囚禁,为什么那一晚那么多年轻的生命死在你方家毫无人性的屠刀之下,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对你说你多年来所信奉的理想是畸形的……”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你敢听吗?”
死一般的沉寂在二人之中划了一道阻隔线,谁也没有开口,只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水珠拍打在石壁上。
良久,方沁檀才开口道。
“我初到云溪谷时,几乎跟现在没什么差别,你说的灵泉,我印象里就是一角死水,最后也干涸了……我帮不了你。”
律玦沉着脸望她,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他说不出她是不是故意隐瞒,只觉得此刻尽是落寞。
兴许她真的不清楚吧,就像她不清楚那些被刻意掩盖的事实,就像她纯白无暇地被所有人护在最表面的假象之中,不知该说她是幸运还是可悲。
律玦没再与她多浪费时间,他打算亲自去梦境中的灵泉所在处一探究竟,只是要避开因方大小姐而更加严防死守的方家将有些困难。
觉察到律玦要走,方沁檀突然擡起头,语气坚定。
“让我知道答案!”
这些暗无天日的囚困令她只能在极度寂静的环境下强制去反复思考,她觉得自己已经无限迫近那个答案了。
只是她没办法接受——因为这与她自出生到现在的认知都是相悖的,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和态度面对。
姜且的哥哥,律玦口中的姜珣——
她怎么会没有印象呢?
那时候他化名方赎,在方家将的队伍中屡立战功,一路爬升至爹爹的左膀右臂,待他颇为信任。
而方潜也是由他亲自带出来的少年,也算得上是方沁檀的半个师父。
只是,后来他的真实身份暴露,爹爹要将他处死。
可她心软了,她偷偷放姜珣离开,自此再也没碰过面。
可为什么姜且却说,自己将他囚禁起来,百般虐待……
而那晚的守株待兔和调虎离山,她甚至特意嘱咐他们不要残害年轻的生命,可从姜且口中得到的,却又是另一个结果……
律玦没做停留地转身离开,低沉的嗓音回荡在方沁檀耳边。
“答案很简单,你愿意相信什么就没人能推翻。”
*
方老爷子带着自己的亲信们威风凛凛地抵达云溪谷,消息立刻传入了渔村众人之耳。
他雷厉风行的做派不减当年,即便许久不亲自过问云溪谷之事,但一踏上这片土地,便散发着令人畏却的占有欲与震慑感。
当天晌午过后,作为东方家族长的东方群青便受到了方老爷子的邀约,决定在云溪谷与渔村中央的海域交涉,为谨慎起见,由战神从中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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