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2/2)
——无非是为了解毒,以命换命。
可是话音刚落,邱枫晚便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二人心知肚明,游云归体内种有毒蛊,祝岚衣真正的用意绝不在此,可她也搞不清楚祝岚衣到底所为何意。
尚未缓过神来的邱枫晚低着头,便听着大笑的游云归给出了他的答案。
“好!”
突然,游云归大手一挥,房门打开,祝岚衣壁纸地站在两扇敞开的门中间,今日她身着许久不穿的青色,面带微笑直视着游云归,两鬓的碎发因为开门带起的风而随之飘舞,神态自若,自信而张扬。
“事成之后,我许你如愿。”
*
渔村之内众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布置着几日后的突围,各怀心事。
“你说方沁檀这个关键时刻为什么突然提出要见我?”
少煊摸着耳垂倒在律玦的怀里,靠在他的肩头,莫不着头脑。
“莫非是想挑拨离间?让渔村的人误以为我们倒戈向方家了?”
早些时候,方潜大张旗鼓地驾t驶着方家船舸靠近渔村,但却没有靠岸,只说想带话给战神,特邀其上云溪谷一聚,因而全渔村的人都知晓了这件事,直接传入了少煊的耳朵。
当时众人都在各自忙碌,少煊并不能洞悉他们得知这件事时的心情。
——姜氏后人和东方家历代绞尽脑汁想要踏足云溪谷,而她一介战神初临此处,便收到了方家的盛邀,任谁都不能当作无事发生般轻松而不起疑。
律玦拉起少煊的手在自己手中把玩,边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一个“安”,边宽慰道。
“方沁檀比起儿时的骄纵,感觉上倒是有很多变化……我以为,按照她当年的性子,得知云溪谷被偷袭,定是要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大举进攻屠杀了全渔村。”
“这种事,她干得出来。”
律玦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可是她反而选择了一种柔和的方式——她似乎想把这场扩大到战神的纷争,化解回原本的两个家族的世代压制……我猜,她只是想试图说动你,退出。”
“至于她手中所握的筹码,或许便是你牵扯其中的起因——云溪谷,有你想要的东西。”
“她未免想得太天真了吧。”
少煊突然坐了起来,正经道。
“我怎么可能为一己私利对方家的昭昭恶行视而不见?”
律玦摇摇头,他也不清楚方沁檀如何有把握说服少煊,只是既然有机会能够亲临云溪谷,去看看也并非全然是坏事。
“姜且多疑,还希望不要因为她的莽撞和猜忌将这件事放大,影响到我们几日后的计划才好。”
少煊倒是不这么认为,开口替姜且说了几句好话。
“那姑娘性子直,有话从来不拐弯抹角也不藏着掖着,若是她心有忧虑,定会亲自来寻我,让我解释清楚才放心,否则,就是她并未被此事动摇,大可不必担心……”
“她呀,就是把自己压抑太久了,这个年纪,本该是多明媚开朗的女孩子啊。”
律玦没吭声,因为他此时的心思全然不在姜且的身上。
——少煊能够体谅她的心情,不知怎么就让律玦联想到了儿时的少煊,想必那时候有众神相伴的她,即便不是自由的,也是快乐的。
可是后来,一切都天翻地覆,她被迫瞬间成长,放弃所有的天真与张扬,性子里被压抑的激情,被岁月消磨成清心寡欲,如此,越发成熟稳重。
在外人眼里,便是值得依靠的坚实强盾。
可他看在眼里,却不知该为她高兴还是心疼,也不知少煊是否为这样的蜕变而欣喜还是无奈。
良久,他才开口道:“希望此事了结后,能够解开她的心结吧。”
而他们闲聊中提起的姜且,此时正在自己的庭院里练习射箭。
先前方沁檀的贴身侍卫方潜专程来渔村请战神出面交谈,实话讲,她的心底确实掀起一丝波澜,以至于连发几箭都不得要领。
“如果心有疑虑的话,不如直接去拜访战神怎么样?”
东方既白不知道几时开始便站在那棵树底下,静静地端详着她。
姜且闻声望过去,正见他满脸悠闲地看着自己,不由责备道。
“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了?大战当前,还有心思来看我的笑话?”
“我哪里惹到你了吗?不用对我这么大火气吧。”
东方既白逐渐靠近姜且,语气里和面容上都颇受打击似的,委屈得很。
“我只是摸不清方沁檀到底想做什么,并不是怀疑战神会背叛我们。”
说罢,姜且连发几箭一一稳中靶心。
“事情结束后,你打算做什么?回到云溪谷,还是继续留在渔村,或者……”
其他的可能性,东方既白没有再说下去,似乎是想亲口听听姜且的回答。
“东方既白,你为什么要回来?”
姜且问得直接,但其实她心里多多少少有自己的答案,只是不能确定,他心里所想是不是与自己相同。
可是,他并没有直面回答。
“我是自由的。”
东方既白说完后,两人之间许久的沉默,他再次缓缓开口道。
“你也是。”
姜且没再逼迫他,两个骄傲的人在何种情况下才会先一步主动向对方低头呢。
——她找不到答案。
她突然想起来儿时两个人在屋顶上谈天说地,东方既白对着外边的生活侃侃而谈,她竟然有些羡慕那些美好的大千世界,若是自己能有机会游历山水多好。
可她注定将眼界困于渔村与云溪谷。
直到方潜的船按照约定的时间开来至渔村边,都没有任何一位渔村的人来找少煊询问一二。
在律玦的陪同下,两人一起来到了岸边,当时他们就是在坠海后被海浪推波至此。
远远的,高达的船舸前方矗立着一位笔挺的男人,浑身护甲,长发高束,不茍言笑。
“恭迎战神。”
见少煊和律玦接近,他礼貌性地回以军礼。
“请上船吧。”
他的眼神扫了一眼律玦,但并没有阻止他上船,只是眼底的情绪比起平淡更多了一丝不满。
两人的视线交汇瞬间,也勉强算得上是一种问候了。
路途之中,方潜一言不发,但礼数都很周全,少煊也没打算从方沁檀的亲信嘴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等抵达云溪谷时,是由方潜亲自带他们二人来到了方沁檀的房间。
“云溪谷少有客人,并未设客房,还请战神见谅。”
说罢,他敲了敲门,未言一语,方沁檀便闻声开了门。
她与往常的打扮并无不同,大大方方地请少煊和律玦进了屋,只是和律玦对视的瞬间,两人的磁场有些心知肚明的冲撞。
“战神请。”
方沁檀的房间简单又干净,只是称不上温馨,当时东方品月看到的画像依旧挂在最明显的地方,倒显得与这房间的布置格格不入。
方沁檀亲自为少煊倒了杯茶,却只是让律玦自便,而方潜照旧站在方沁檀身后,站在那里似乎就是一种威慑了。
“首先,我想为年少时的傲慢和无礼向战神道歉……不知战神是否还有印象?当年你女扮男装在大街上被我无端五花大绑回了方府,是我不识,竟扰了战神本尊。”
说着,方沁檀突然起身,向着少煊微微鞠了一躬,表达歉意。
少煊似乎是没想到她居然旧事重提,还愿意为此反省道歉,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当年女扮男装也是为了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没想到却成了麻烦本身,被你看上绑回去当姑爷我是从未料到的。”
少煊的目光穿过方沁檀落到了方潜身上,突然明白了什么,不由笑道。
“方潜侍卫,当年是你惹了方大小姐不快,才害我背了锅是不是?”
方潜听罢赶忙抱拳低下头向少煊赔不是,看来少煊是完全猜中了方沁檀的心思。
“只是我们也没捞到便宜,大火顺着风越烧越盛,可是损失了我们多年的心血与金钱。”
方沁檀说着边将视线落到了律玦的身上。
“这也算是因果相报吧。”
而律玦只是喝了口茶,淡淡道:“做错事本身就要付出代价。”
少煊听在耳朵里,不知道哪里有一股针对的意味,毕竟当时她对律玦为了自己向方家报复的事情毫不知情,只是律玦和炽觞背着她干得漂亮。
“什么大火?”
方沁檀见她那模样不像是装的,反问道:“战神竟不知吗?”
还没等少煊回答,方沁檀突然轻笑一声道:“也对啊,律玦兄倒不像是爱故意在喜欢的人面前出演一场英雄救美戏码的性子。”
少煊更是摸不着头脑,只是转过头来望着律玦,他却依旧坐得端正,不觉有什么不妥。
“放火烧了方家船舱的人就是律玦,就在救你离开的当晚。”
方潜淡淡地开口,直指当年律玦的罪行。
可律玦却觉得这时候没必要翻出陈年旧事,更何况他也并觉得有任何歉意。
就在少煊似乎想开口再一探究竟时,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律玦开口岔开了话题。
“你们请战神来只是为了翻旧账吗?”
律玦的声音不同与和少煊说话时的温柔,冰冷中带着厌烦,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怒火般。
“我们时间很宝贵,若没什么要紧事,就此告辞。”
说罢,他就一手拉起少煊的手,作出起身要离开状。
方潜下t意识伸出提刀的手,却被方沁檀立刻起身遮掩住了他的动作。
“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事,刚刚不过是想回顾下我们多年前的缘分与情谊。”
方沁檀特意咬着后面两个词,瞟了眼律玦后,视线最终落到少煊身上。
“是关乎云溪谷的渊源与同渔村姜氏的纷争。”
少煊安抚地拍了拍律玦的手,看向方沁檀道:“具体而言呢?”
方沁檀坦言道。
“姜氏打着幌子说是我们方家的祖辈抢了他们的故土,可真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根据我们方家的族谱记载,我们世世代代已经守护云溪谷很久了——”
“而他们却颠倒黑白,装可怜扮无辜让东方家的子孙世代为他们赴汤蹈火,向我们发起进攻也就罢了,如今却还想混淆战神你的判断,用编造的谎言蒙骗你,恕我不能坐视不理。”
少煊听到她这样的说法倒有些意外。
她以为方家上上下下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对自己的野蛮行径一概不承认,而是试图用时间的痕迹掩盖一切,甚至抹杀事实、以自己的意愿改写历史。
只是如此看来,还真的有人被蒙在鼓里。
“方小姐,你又如何能确定,你认定的事实,就真的是事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