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1/2)
布局
近几日她一直被困于此, 游云归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知道,听话是安抚游云归情绪的最好方法。
只要乖乖待在云绘宗, 待在他身边,似乎就不会触及他对自己的底线。
而在云绘宗生存数年,她几乎已经踏遍了所有角落,实在提不起兴趣,在被禁足的时日里还心情愉快地闲逛, 不如在自己的房间里安静一段时间,也好思虑日后的对策。
当小弟子火急火燎地来寻她时, 她便知晓, 自己的机会来了。
“那方老爷子,什么来头?”
去往客室的途中,祝岚衣向小弟子询问道。
“我也不知道,似乎与师父师姑有些交情,我从未见过师姑待人如此不客气。”
祝岚衣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她只是装个样子, 并不是真的不了解。
汝川方家,再怎么说,也赫赫有名。
至于同游云归的关系,不用猜都知道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而前阵子中都宋家老爷夫人莫名惨死, 庞大的棋局却未能崩盘, 定然是有人补了位。
只是按照常理来说,方老爷子此刻不应该同游云归有什么往来, 这才是躲避风头的正确方式, 而今怎么会突然明目张胆地造访……
而游云归和邱枫晚的强硬态度,反而想和汝川方家划清界限, 大概是目的已经达到,想彻底从这场棋局中全身而退吧。
也好,这步棋,便由她来掌控吧。
“还请方老爷稍安勿躁,近来云绘宗事务颇繁,师姑无暇顾及,还请理解。”
方老爷子循声望去,一身着青衣的温婉女子正含笑而来,身后跟着奉茶的云绘宗弟子。
方老爷子不由眯起了双眼,假装对祝岚衣毫无兴趣,却偷偷摸摸地打量起她。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来同我交谈?”
他说话不客气,但祝岚衣却不是容易被激怒地个性,她随意摆了摆手,云绘宗的弟子便留下茶水知趣地离开了。
只见她未开口辩解一言一语,不紧不慢地迈着优雅的步伐,大大方方地端坐在正座之上,方老爷子不由心下一颤。
——这云绘宗上下,除了宗主,谁人会有这个胆量坐在这个位置上。
“方某不识,竟不知当日游宗主大婚风光迎娶的妻子,原是如此貌美天仙。”
当日的盛典未能如期进行,而是被一英气女子当街抢了亲,此事早已被民间编为话本口口相传,人尽皆知,方老爷子这是明知故问。
祝岚衣没有理会他的打趣,而是笑着直接进入了正题。
“在下祝岚衣,敢问方老爷今日至此,究竟所为何事呢?”
方老爷子见她不接自己的话茬,便不再自讨没趣,将怀中那团皱纸交给了方总管,让他呈给了祝岚衣。
祝岚衣视线落到律玦的双眸上时,心中有片刻的动容,但完全不形露于色,饶是方老爷子也没看出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祝姑娘,画中的男人,你可识得?”
“他曾是云绘宗弟子,但早已被逐出师门。”
祝岚衣如实答道,而心中却在快速盘算着其中的联系,不知道律玦又是在云溪谷一带惹上了什么麻烦。
“哦?我以为被逐师门,定是要断废其所学。”
祝岚衣笑着解释道:“方老爷有所不知,此人学识不通,资质尚浅,毫无慧根,无以修得云绘宗独门仙术,又目无尊长、罔顾师训,性情古怪又冷血,我们云绘宗自然不会与此等人有何干系。”
方老爷听罢,却只是笑笑。
“祝姑娘这是将他贬得一文不值啊……我还没说找他所谓何事,你倒也不必如此心急撇清关系。”
祝岚衣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可自己理应不该是如此的。
她只是保持着自己那一贯的笑容,不怒不恼地接话道。
“那便请方老爷继续讲吧。”
“祝姑娘,既然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方老爷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祝岚衣在云绘宗的分量,够不够了解其中内幕,但犹豫之下,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恕我直言,我与游宗主是因棋结缘的忘年交情,我方家名下有一处圣地名为云溪谷,传闻水神亲临此处降下神愿,因而总招致贪心之人想将其抢夺了去,幸而得游宗主帮助,他为防止心怀不轨之人进入,t便在云溪谷设下梦屏,凡是企图闯入云溪谷的外人,都将被噩梦所控,因困于恐惧而亡,这么多年云溪谷受其庇佑,皆相安无事……”
“只是,前不久,梦屏被破了。”
祝岚衣静静地听着,她已然知晓,此人正是律玦,而他们必然为的是云溪谷内的水神神息。
至于方老爷子前面铺垫的故事,想必只是对自己形象的包装,真相如何,祝岚衣从不在别人的嘴巴里听说。
“破梦之人,正是你口中仙术不精且被逐师门的这个家伙。”
方老爷子见说到此处,祝岚衣的神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而是始终挂着那副不冷不热的笑容,顿时觉察出此人并不简单。
“我此次前来,是希望游宗主出面,替我教训下这个打着云绘宗名号,作威作福的混账。”
祝岚衣心下冷笑,她完全能够猜到游云归的想法,他现在的心思完全扑在复活胚胎之上,对这些人性的丑恶与纷争丝毫不感兴趣,又怎么可能因为他们方家的受损而出面为他撑撑那可笑的面子。
至于他们说的棋友情谊更是可笑,从始至终,游云归不过是拿捏住了这群人的弱点和欲望,利用他们的权贵与虚荣,为自己的目的铺路。
而今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他们的存在不过是尚未处理的麻烦罢了。
——只是恰好,她能帮助游云归处理掉找上门来的麻烦。
“方老爷,我已知晓您的需求了,只是宗主现在尚在闭关,我倒是可以同师姑商议一二,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祝岚衣笑着跟游云归打着太极,眼神不由瞄了瞄一旁低着头等待吩咐的方总管。
“若是还有其他事情,也大可交代于我,我一并与师姑说道便是。”
方老爷子看出了她的眼色,便随意找了个理由将方总管打发了出去,沉默许久后,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方总管办事向来利索又严谨,我很放心……只是近来,他的手脚似乎不太干净,又背地里做了些违逆我意思的事情,恐怕……我怀疑,云溪谷的梦屏被破,或许不是从外冲击,若是以内削弱呢?那太可怕了。”
方老爷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颤颤巍巍道。
“他收了人的好处想多赚些钱过过清闲日子我可以理解,只是无法原谅他用出卖主人的方式,甚至害了许多我们方家的将士……还请祝姑娘一并为我处理门户。”
祝岚衣听罢只觉得心寒,她多少对汝川方家有些了解。
方总管这个人,名声不是特别正面,但又不能一概而论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而方老爷子的一番话明明就漏洞百出——毕竟祝岚衣最清楚,绘梦师的梦境无法受凡人的影响,他不过是随意找个理由想把罪名安在方总管的身上,又要让这个理由同云绘宗有关。
他只是想借云绘宗之手,毫无痕迹而不受道德谴责地除掉那么忠心耿耿的手下。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依然笑容明媚。
“方老爷的意思,我知晓了。”
祝岚衣特意留方老爷住下几天,给了方老爷一个错误的暗示。
——她是想借此找机会先完成自己的第二个请求,毕竟自己一旦离开,云绘宗再对方总管动手就不那么轻易了。
想到此处,方老爷子不由赞叹,这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姑娘办事居然如此有效率,心下也畅快不少。
而祝岚衣摆平了难缠的汝川方老爷,又留他住宿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邱枫晚和游云归的耳朵,邱枫晚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害怕游云归迁怒于祝岚衣,又在心下暗暗责怪祝岚衣自作主张。
“师兄,我去把岚儿领来向你认错。”
邱枫晚微微欠身,便要离开去找祝岚衣。
而重楼内,守着重塑梦神胚胎的游云归轻轻擡手,掩上了大门。
“不必,她自己会来。”
邱枫晚还纳着闷,门外便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祝岚衣的声音随之响起。
“见过师父、师姑。”
透过一扇薄门,双方能隐约看清彼此的身影。
游云归侧卧在病床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搭在曲起的腿上,见到祝岚衣出现在视线中,才微微偏了偏头,眯着眼睛想看清她的一举一动。
“近日宗内的饭菜如此清淡吗,怎么消瘦成这般?”
游云归已经许久没见过祝岚衣了,只是透过门上的影子看到她,便觉察出她消瘦了不少。
“没有的事,师父过虑了。”
祝岚衣低着头,音量不算大,却清脆得很,听在游云归的耳朵里很是轻快。
“岚衣是特来向师父师姑请罪的……岚衣自作主张,留汝川方老爷在宗内住下。”
“既是知道自作主张,为何偏偏要如此行事!”
邱枫晚打断她的话,不想让她在游云归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厉声责问。
“枫儿,你别心急。”
游云归给邱枫晚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又开口道。
“岚儿,那你心里,是如何盘算的呢?”
“只有留下他,才更方便除掉师父的麻烦。”
游云归听罢,不由挑了挑眉,他知道祝岚衣的消息很灵通,而她敢出现在方老爷子面前周旋,定然也是有自己的一番考虑和主意,她从小便是如此,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波涛汹涌。
“我的麻烦?”
“死缠烂打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像是当时因丧子之痛而肆意污蔑师父的宋家老爷。”
祝岚衣一句话里将所有事情挑明,却又用“污蔑”一词,表明了自己站在游云归这一边的立场。
游云归不由缓缓站起身,眼神却停留在胚胎之上,在灵泉的滋养下,任谁都会以为,他不过只是安稳地沉睡了,与死亡无关。
只是那红润的色泽总会慢慢退却,当少煊一行人解封了水神神息,当云溪谷的灵泉重新流淌,一切便会随之改变。
——他的时间很有限。
“你想怎么做?”
“我要用方老爷子的命,重新获得战神等人的信任,这样引他们入云绘宗,便轻而易举了。”
祝岚衣端正地站在门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镇定。
“方老爷子会亲自出现在云溪谷,会亲自与战神一行人发生争执又具备压倒式的优势,但我的出现,会让局面逆风翻盘。”
“且不论少煊,就算是律玦那小子,难道不会起疑吗?岚儿,你的野心在他们面前暴露太多了。”
“他们会起疑,但依旧心甘情愿走进我的圈套——他们只能相信我。”
祝岚衣不卑不亢地回应着,语气里听得出她此时面容含笑。
而游云归迟迟没有回答,等到邱枫晚都以为他是恼了火,想要开口为祝岚衣说几句话的时候,游云归突然哈哈大笑,让邱枫晚不知所措。
“岚儿啊,你真是讨人喜欢。”
游云归收起了大笑,只留一个微微的弧度在嘴角。
“我一直都很好奇,岚儿,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的心。”
祝岚衣如实回答,甚至没有丝毫的避讳和犹豫。
而游云归却没有因为她的回答而暴怒,反倒是止不住地大笑,很是欣赏祝岚衣的坦白。
他理所应当地认为,她想要的心,不是他的真心,而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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