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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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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府内被方大小姐冷落又被方潜侍卫恐吓的盛钧儒想着既然已经走到此处,不如去看看方老爷子更显得自己重视他这位老人家。

而炽觞就在门外等候,并未同行。

站定时他不经意同方总管对视了一眼,互相虚假一笑,这个老家伙狡猾得很,眼神里皆是毫不掩饰的高傲和野心,或许只会在方老爷子面前委屈一二。

盛钧儒刚一迈进门,就看到方老爷子桌上那张画像,他只扫了一眼便心下一慌。

——他不可能看错的,那是律玦的画像。

只是,当着方老爷子的面,他依旧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为他丰了一杯茶。

方老爷子似乎也觉得把律玦的画像大摇大摆地放在桌面上不得体,便趁着盛钧儒转身的空挡,已经将那张纸揉作一团,随手扔到了桌边。

盛钧儒就着奉茶的功夫又凑近了方老爷子些,见他正在欣赏自己母亲的画作。

“方老爷对我阿娘的画作可还喜欢?”

方老爷子笑着不假思索道:“水墨夫人的画作千金难求,钧儒有心了。”

“那也要遇上如方老爷这般懂画之人才能解其美妙。”

盛钧儒陪在方老爷子身边顿了顿,又开口道。

“待我下次再来汝川,定给方老爷带些阿娘的新作。”

方老爷子听罢转过头望着他。

“哦?听你这意思,是打算离开了吗?”

盛钧儒微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解释道。

“我此次外出历时已久,阿娘颇为思念,本就写信催促我早日返回西州,只是闻方老爷声明,特请家姐为我引荐又在阿娘面前多说了几句好话……”

“只是,钧儒实在不能伤了阿娘的心,任性顽皮也要有个度才是。”

盛钧儒声情并茂地讲述着,方老爷听在心里更是欢喜这个小少爷。

而盛钧儒突然顿了顿,又有些踌躇道。

“再者,方小姐好像不是很喜欢我,刚刚碰巧见了又惹得方小姐不快,我也不好多做打扰……也因故思虑着,待钧儒回西州修身养性,提升自我,再来见上方小姐一面,望或能得她欢心。”

话毕,盛钧儒还退后一步,庄重地作揖行礼,表达对方老爷子的敬重和歉意。

方老爷子见他还如此顾及宝贝女儿的感受,心里防线顿时被冲破,拍打着盛钧儒的肩膀,连连夸赞着,甚至已经在幻想待盛钧儒回西州后,同自己母亲议论起提亲之事的场景,颇为感慨和满意。

“路途遥远,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便是,钧儒啊,好孩子,不用同我客气。”

盛钧儒知道这是客套话,方家哪还有什么可以随意挥洒的银两给方老爷子充胖子,只是他即便心里跟明镜似的,面子上还是得给方老爷子留些尊严,谢过他的好意之后便婉拒了。

当然这也是方老爷期待的结果。

盛钧儒离开后,拉着炽觞回到房间才敢交代一二。

“你紧张什么呢?方老爷子要吃了你啊!”

炽觞看他神色不妙,便随意找了点儿话茬分散些他的注意。

“也差不多了!”

盛钧儒神经兮兮地四下张望,见没人才敢在炽觞耳边低语道。

“方家盯上玦哥了!”

炽觞眼色一沉,没有打断向来滔滔不绝的盛钧儒,可他这次却什么都不说了。

“说话啊,怎么回事?”

盛钧儒挑了挑眉,突然觉得很好笑,打趣道。

“你不是向来对我哥看不顺眼的吗?怎么还怎么关心他。”

“废什么话啊——”

炽觞一脚踢在盛钧儒的屁股上。

“他现在和少煊在一起,他有危险,就等于少煊有危险!”

盛钧儒悻悻地揉了揉屁股,小声嘀咕着。

“就是我在方老爷子的书桌上看到了我哥的画像,他们明明八竿子打不着,平白无故地为什么要调查我哥?”

“是不是方沁檀扔给他的画像?他俩大吵一架是不是就为的这事儿?”

炽觞按着太阳xue,边沉思边分析。

“律玦他们趁方沁檀不在偷袭云溪谷,定然是暴露了容貌。”

“我哥又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人,怎么会被方沁檀盯上?”

炽觞一把将盛钧儒拉进了房间,边对他解释着。

“忘记跟你同步情报了——你那宝贝哥哥在云溪谷立了大功,他那个破绘梦之术破了云溪谷的梦屏,如此,他们一众人才能长驱直入直捣老巢……当然我是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毕竟他那一身肌肉一身武功一身法术,要是都派不上用场也太废物了……”

炽觞清了清嗓子,郑重道。

“而恰恰渔村的人就是一堆废物,他们不过常人当然没这个本事闯入云溪谷,方沁檀又不是傻子,自然就把怀疑的对象锁定在少煊和律玦这两个外人上……”

“很可惜,即便少煊是战神,也没稀罕学来梦神的绘梦仙法。”

炽觞催促着盛钧儒收拾行李,又想起来什么,徐徐说道。

“还有一件事,前因后果解释起来很麻烦……你只要知道律玦那个臭小子曾经一把火烧了方家船库,我想这笔帐,方沁檀还得找律玦算算。”

“我哥小时候就做过怎么帅的事了吗!”

盛钧儒一激动,直接抱着包袱从床边站了起来,被炽觞满头黑线地一把按下。

“又不是什么骄傲的事,陈年旧债,你兴奋个屁,赶紧收拾。”

盛钧儒不开心地撇撇嘴,反驳道。

“你着什么急啊,难道我们两个光明磊落的男子汉还需要偷偷摸摸在夜里跑路吗!”

炽觞环着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开口否认,反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我又不是傻子……我跟你说,明日方老爷子就会大张旗鼓地欢送我们了。”

盛钧儒把包袱随意往边上一丢,便仰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我在书房看到我哥画像的时候,就感觉大事不妙,顺势暗示方老爷子我准备回西州的打算。”

炽觞歪着个脑袋望他,似乎是没想到这个蠢笨的小少爷脑瓜子能转得这么快。

“那正好。”

炽觞不客气地在床边坐了下来,悠闲道。

“算你t聪明一回……实话说,我下午跟方潜对峙的时候,就暴露了我的身份。”

“什么!你不会又摆着一脸欠揍的表情,炫耀你那打个响指就喷喷直冒的鬼火吧!”

盛钧儒蹭地一下坐了起来,恼火地看着他。

“所以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要被你强行拽着狼狈跑路了!”

“怎么能说是狼狈呢,我不过想彼此都体面点——要是他们给脸不要脸,区区一个方家,我带你一个人独闯重围也完全不在话下。”

*

第二天,果然两人被方家风风光光地送出了城。

湛瑛带着人来接,盛钧儒才知道炽觞早就为他们的退路做好了打算。

声势浩大的一群人为了不让方家起疑心,特意绕了远路,假意往西州的方向走,实际上目的地却是中都。

——祝岚衣留下的客栈仍然是他们的落脚点。

毕竟鹤梦潭和鬼崖对盛钧儒而言都称不上是有温度的家,他还一心期待着只要回到客栈,就会等来祝岚衣。

而炽觞和湛瑛都对这个小少爷的痴心和妄想嗤之以鼻。

方府之内送走了二人后,方总管急匆匆地跑向书房,但神态举止上仍未失了礼节。

“怎么?他们已经出城了?”

“回老爷,咱们的人跟了几里路,确认是去往西州的方向,一路上也没有可疑的人接近。”

方老爷点点头,将水墨夫人的画端端正正地悬挂起来,又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揉皱的纸团,小心翼翼地打开,凝视着画像上的脸。

“游云归的弟子,可真是不老实……”

方老爷面露寒光,冷声道。

“既然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懂什么叫做忠诚,那就让游云归亲手来教训他吧。”

方总管总觉得他意有所指,顿了顿才开口道。

“老爷,备车去云绘宗吗?”

方老爷子点了点头便往门口走去,路过方总管时,在他肩上沉沉地拍了拍。

他已经许久不直接同云绘宗或游云归有接触了,对于所有恶事和不干净的手段,他都交代给方总管,尽量让自己置身事外,保持一贯正直的形象,不过任谁都以为他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虽然将脏事都交予方总管料理,可方老爷却也不能完全放心。

——他始终认为,人拥有得越多,野心便越大,而方总管,从来不是一个知足的人。

方总管备了马车同方老爷子前往云绘宗,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他自认为对方老爷子忠心耿耿,脏活累活都处理得很干净,替方老爷子背负着所有骂名,照理说方老爷子应该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可偏偏有时候太过扎眼的表现,反而是原罪本身。

方老爷子在云绘宗弟子的带领下,先去前殿供奉了些香火,之后便指名道姓要见宗主。

那弟子很是为难,最后也只是让方老爷子稍作等候,请来了尚在养伤的邱枫晚。

邱枫晚对与游云归合作的各处权贵向来说不上喜欢,又适逢云绘宗多灾多难,他此次亲自来拜访,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师兄身体不适,暂不接待任何客人。”

方老爷子见她如此急切地拒绝自己,倒是摆出一副和蔼的笑容,温声道。

“邱姑娘,话别说得这么绝情啊,众所周知,宗主自南北霍乱后经常闭关修炼,只收福禄钱,却对虔诚的信徒们避而不见,如此说来,恐怕不太合适吧。”

“云绘宗与信徒之间的联系讲究缘分,强求不得。”

邱枫晚看向他的神情淡淡的,令人畏而远之,但在方老爷子眼里,她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小丫头片子。

“那这个缘分,可否请邱姑娘帮我牵起呢?”

说着,方总管便在邱枫晚的桌上丰上了几件珠宝。

可邱枫晚只是轻蔑一笑,不再与方老爷子多费口舌,转身便走,只留下仓皇无错的小弟子在此处囫囵应付着。

旁的小弟子见状,生怕方老爷子哪股子火气又暴怒而起,再把刚重建好的云绘宗掀翻了,便抽了空急忙跑去搬救兵。

小弟子到达偏庭时,祝岚衣正在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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