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1/2)
复仇
姜且表情淡然地将头转了过来, 望向一旁的东方既白,顺势又将受伤的手抽了回来。
“那不一样,我只是不想禁锢自己的眼界, 毕竟渔村能带给我的阅历实在太匮乏了。”
“我不知道别人如何想,我也不在乎,但只要我尚存一口气,对方家的仇恨就一刻不停。”
姜且扭过头去,继续眺望云溪谷的方向。
“我生活在安逸里, 没有资格代替祖辈们原谅侵略者的野蛮行径,若任由时光消磨掉越发模糊的记忆, 谁还能想起厮杀的哀鸣与惨绝人寰的肆虐?侵略者从不会自主反思, 其后代也将会以胜利者的姿态沾沾自喜,谁还能举起血状义愤填膺,义正言辞地揭露其罄竹难书的罪行?”
东方既白望着姜且的侧颜,久久未能开口。
第一次见到她时,姜且不过髫年,偷偷混在姜氏的队伍之中奇袭云溪谷。
虽然首战告捷, 但还是多少受了些伤,回到渔村后被缇姐姐骂得狗血淋头。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向来稳重亲和的缇姐姐如此动怒。
当时姜且孩子心性,赌气便上了房顶,东方既白觉得这个小女孩特别, 便抱着自己舍不得用的药品来寻她。
两人像今晚这般并肩坐着, 沉默无言。
但是东方既白知道,她眺望的方向, 正是云溪谷。
——她明明从未在云溪谷生活过, 却对那里有着异常执着的惦念,大概是血脉的召唤和连结, 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恩将仇报又掠地灭族的血海深仇吧。
“你回去吧,被群青哥抓到,又要苦口婆心挽留你一番了。”
姜且活动了下手臂,感知了一下受伤的程度,又继续道。
“我们有各自的追求和人生方向,我祝福你,也请你不要干涉我。”
“可是我的人生方向里包括你啊,我怎么能只顾自己的追求而不问你的死活?”
尽管在相处的几年间,东方既白尽可能站在姜且的角度去理解她,可是无论如何,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痛苦,又怎能真的感同身受。
他一次次按捺住自己的疑惑去迎合姜且的心意,让自己在痛苦中挣扎,希冀着总有一天姜且会像她姐姐一样对自己点头,二人世界也好,子孙满堂也罢,只要和她在一起,便是幸福的模样。
但姜且那样的女孩子,又怎么能允许爱人为自己舍弃自由与追求,甘愿成为自己的附着,而抱憾终生。
他们相爱,却无法相守。
“既白,我们已经分开了,有些话,还是不要越界得好。”
姜且站起身,不再与东方既白多作拉扯。
“谢谢你今晚为我上药……我要回去了,明日还要同战神商议正事,请自便。”
东方既白望着姜且毫不留恋的背影,没再挽留。
他想起缇姐姐同群青的婚礼前夕,她作为缇姐姐的亲妹妹接连几日不见踪影,大家都猜测她是不满意这门亲事。
可东方群青在全渔村的声誉是出了名得好,对姜缇颇有耐心又百般疼爱,谁都想不明白姜且到底是哪里不满意。
或许只有姜缇和东方既白懂她的心思吧。
——姜缇是这一代辈分最大的姜氏后人,她背负着姜氏一族的复仇责任,承担着对姜氏后人的教诲与凝聚。
姜且或许是怕家庭的美满会让她将所有的仇恨淡化以至忘却,最终那段悲惨的灭门惨案便了无痕迹。
某天晚上,他听到姜且的庭院里有动静,便打算去房顶上看看她的情况,只是有人先他一步找到了姜且。
先开口的人,便是缇姐姐。
“小且,如果你不希望我成亲,我明日就同群青哥哥讲……取消婚礼。”
对方许久没有回应,待东方既白都想上前一步出面同姜缇一起劝解姜且时,她才出了声。
“姐姐,我怎么可能会不希望你幸福呢?”
姜且的声音颤抖着,说完了后半句话。
“你是那么地爱我,爱整个姜氏一族。”
*
少煊似乎是累坏了,转天醒来时已接近晌午,她还是因着庭院里的饭菜香而挣扎了好久,才决定先填饱肚子。
她随意套了件外衫便推开了房门,打着哈欠看到庭院中央,律玦正在摆弄餐具。
“这么早就醒了?”
律玦听到动静,擡眼看了看少煊,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悦。
“好像回到了鹤梦潭。”
少煊伸了个拦腰,靠在门框上还有些困意。
“别处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家。”
律玦已经几步走到了她身边,半哄半恼地将她推回了房间,边叮嘱道。
“渔村不比家里,当心着凉。”
“饭菜是姜姑娘差人送来的吗?我是不是得快些收拾去找缇姑娘商议要事了,别让人家等着急。”
少煊只是动着嘴巴,必要时擡擡胳膊,坠着个脑袋,全靠律玦帮她换衣梳妆,看他给自己绾的头发,倒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孕妇可比你更需要休息,太急切反而叨扰。”
律玦拿起最后一件饰品,对着镜子琢磨了好久,才最终决定将它插在哪里更漂亮。
“你慢慢来便好,我在厨房做好餐点时碰巧遇到晴山兄弟,便麻烦他告知姜氏姐妹,我们会晚些拜访。”
少煊今天穿了件湖水蓝的长纱裙,配了个纯白的小坎,灵动的模样完全无法将她与战神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律玦跟在她身侧,手里还抱了些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小玩具,大概是给缇姑娘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见面礼。
两人到达缇姑娘与东方群青的庭院时,一伙人正聚在屋内喝着热茶闲聊,见少煊来了,皆起身行礼。
“参见战神!”
“别客气啊,大家别客气……”
少煊有些无奈地一一将他们扶起身,律玦跟在她身后,同众人一一点头示意。
二人本想着打扮得亲和些,见了面也不至于将等级分得那么明确,可谁知他们还是遵循礼数,行了大礼又百般敬重。
“其实像往常那般喊我小娘子便好,我很喜欢那个称呼。”
少煊坐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律玦,视线又扫过众人一圈,微笑道。
“大家都是朋友嘛。”
“战神……”
姜缇最先开口,她本想尝试按少煊的意思称呼她,只是声音哽在喉咙里,最后还是唤了声“战神。”
房内的气氛有些过于严肃,少煊求救得向律玦投过去一个眼神,他心领神会,便直接进入正题。
“我们此次前来,为的是云溪谷的水神神息,不知缇姑娘可有耳闻?”
“水神神息”
在座的各位面面相觑,确实未曾听闻。
“我只知道云溪谷有一灵泉,可清理污秽、疗伤治愈,葆容颜永驻,因而招致世人大肆掠夺,几近干涸……若真有水神神息,也或因云溪谷一带频发战争而难以维系。”
姜缇讲话t时有种温柔的力量,听在心里很是安稳。
“水神神息若是需要依附在某处,或许她会选择灵泉也说不定。”
姜且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今日的她仍旧着一袭黑衣,长发高束,颇具疏离感。
“我们可以攻上云溪谷,一探究竟。”
与她相对而坐的东方既白见她如此直白袒露想法,有些担忧地望向她。
她还是要淌这趟混水,自告奋勇、一意孤行。
“你们对云溪谷的了解有多少?可曾见过灵泉?”
律玦对云溪谷内的情况一无所知,若要冒险,也需有些把握。
只是不再有人回应律玦——这一代的姜氏后人被方家将严防死守,甚至未曾踏足云溪谷上。
“方家对云溪谷的戒备越发森严,他们利用谷内的资源大量敛财,又排废料与毒素入海,作恶多端,而渔村没他们那般人力与财力精进,这一点我们也在想办法。”
说话人是东方既白,他深知姜氏与方家的差距,这也是他想要离开渔村的原因之一。
——他在寻找可以帮助姜氏提升战斗力的方法,早日解开姜且的心结。
自从姜且在心底接受姐姐即将成亲的事实,她便对此事只有祝福。
可是她身上流着最纯正的姜氏血脉,她无法将这些仇恨抛之脑后。
同样,她更不希望嫁作人妇、生活美满的姐姐再被家族的血仇禁锢。
如果能逃脱掉这层沉重的枷锁也好,她愿意代替姐姐继续接受这终生的镣铐。
“我们要入云溪谷,但不能让渔村的兄弟们白白送死。”
少煊皱着眉头摸了摸耳垂,思虑着对策。
“方家的防备什么路数?”
“方家将的船只在云溪谷的出入口处都有轮岗戒备。我之前潜入水中靠近,打算趁他们换岗时偷袭,结果刚踏上陆地一步,便觉进入到另一个世界,周遭都是虚无的,冰冷难耐,仿佛差点掉入一个无底深渊。”
说话人是东方碧落,他的水性在整个渔村都数一数二,当时不动用一艘船只,便不动声色地接近了云溪谷防备区而没被发现。
“幸好当时靠品月的易容支开了方家将,让中了陷阱的我躲过他们的追捕,又将轻微失去意识的我唤醒。”
“那次可真是死里逃生。”
东方品月脸上挂着笑,她脑袋上挂着的小铃铛也随着她的摆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但从她的声音里却听得出仍心有余悸。
律玦听着这描述有些耳熟,同少煊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
“绘梦之术。”
渔村消息闭塞,虽然知晓当年天地大劫众神陨落,独留战神,却无从得知云绘宗的威望与其闻名的绘梦仙术。
“方家果然有云绘宗在背后撑腰。”少煊愤愤道,“怪不得游云归取走灵泉作为重塑胚胎的水屏障易如反掌。”
律玦将云绘宗与游云归所谓和所为大致向在座之人简述了一番。
“若是绘梦仙术,我可以破了这层障碍。”
律玦又将视线落回少煊身上。
“那之后又要如何?我们不知道云溪谷内的方家将是如何安插的,也不知道灵泉具体在什么位置,甚至不知道它现在是否还存在。”
“要不我让太阳神鸟在云溪谷正上方把我扔下去?”
少煊刚开口,就见律玦满脸严肃地瞅着自己,便知道自己出了个馊主意。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负得伤还不够严重不够光荣?”
少煊有些难为情地咬了咬嘴唇,笑着向律玦挑了挑眉,极尽撒娇之态。
众人没想到威风凛凛征战沙场的战神,在自己爱人面前竟是如此小鸟依人。
只是谁也不敢开口提醒。
“言归正传。”
律玦受用地接收到少煊的可爱信号,意识到旁人的尴尬,清咳了几声,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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