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蛊(2/2)
“游云归的绘梦仙术颇受世人推崇,由此吸引大量有志人士前往拜师,但感情的依附不足以让游云归完全信任他们能够誓死效忠,于是——”
“邱枫晚,也就是游云归的师妹,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与牵绊,但她绝对支持游云归,并且用她的天赋绝技完美地解决了他的顾虑。”
炽觞定睛望向祝岚衣,便听她一字一句道:“毒蛊。”
“邱枫晚擅制毒,为了完全掌控云绘宗弟子,在每年的拜师仪式上,邱枫晚都会偷偷将毒蛊下在他们体内,但谁也不知道,毒蛊就此在自己的全身根深蒂固,若是违背师命,邱枫晚就会催动毒发,而且……”
祝岚衣咬了咬牙,继续道。
“邱枫晚的毒,没有解药。”
“那你倒是能全身而退。”
祝岚衣回望着炽觞,他那狐疑的眼神全然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只能告诉你,我与邱枫晚,也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牵绊。”
祝岚衣坦然应对着,莞尔一笑。
“此毒蛊只可缓解,不可根治,除非……以命换命。”
炽觞却冷笑一声,质问道:“所以你着急忙慌请我来,是想取我性命?”
“这是你的选择,我不过想给师兄一个生的机会。”
祝岚衣的视线落到律玦的身体上,有瞬间的柔情,但很快便恢复了犀利的眼光,直直地盯着炽觞。
“只是,事不宜迟。”
炽觞望着律玦的身体,只不过说话间的功夫,青黑色的血管已经爬上了他的脖颈。
“这混小子偷走花神神息又做了什么蠢事?怎么会撞上邱枫晚被其催动了毒发?”
祝岚衣抿了抿嘴唇,最终选择和盘托出。
“他夺神息、闯重楼,却连自己身中毒蛊都不知,妄想根除少煊的祸患,未免太自作聪明了些吧!”
炽觞突然想起当年的湛珩也是如此,自以为是地伤害了少煊的心意,自以为是地暗查云绘宗,自以为是地丢了命,顿时更加烦躁起来。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救他这么伟大的人。”
而祝岚衣却没有放弃劝说。
“你是鬼君,少煊姐姐是战神,你们肯定有超出我等凡人的方式祛除t毒蛊,又同时毫发无伤……师兄与你、与少煊姐姐朝夕相处那么多年,情意深重,你们怎会坐视不管?”
“闭嘴!”
炽觞突然粗暴地打断了她,话语急促,难掩怒火。
“朝夕相处,情意深重?他现在生命垂危倒是想起来利用与我们的这层关系了?他口口声声说不辜负少煊的时候,毫不犹豫不告而别的时候,可曾想起来他有多么无耻地欺骗少煊的感情啊!嗯?”
祝岚衣清了清嗓子,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并未受到失态的炽觞的影响。
“感情的事,不是我们旁人能说清道明的,还是由他们二人自己处理更为妥当。”
祝岚衣眼神清明地看着炽觞,丝毫不退却。
“当务之急是救人性命,而我们关注的该是生命本身,而非其所属。”
“你少拿少煊威胁我,也别妄想将她牵扯进来。”
炽觞冷冷的一记眼神警告似的扫过祝岚衣。
“这不是我和少煊的义务,你且让他自求多福!”
说罢,炽觞便化作一缕鬼影,消失在祝岚衣的视线之中。
眨眼睛,炽觞便在鹤梦潭不远处恢复了人形。
他只能遥遥望着好不容易有了些温度的鹤梦潭,却没敢再上前一步看看少煊现在的情况如何,心下仅有一声沉沉的叹息。
他分明清楚律玦再次带给了少煊多么大的伤害。
但更不言而喻的是,依照少煊的个性,即便被其蒙骗,她也不会对律玦的危难坐视不理,哪怕付出自己本就尚未全然恢复的神力也在所不辞。
可是,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少煊绝不能再无端浪费自己的神力。
自从第一次天地大劫后,她的身体就没能完全恢复,此后虽然声称战神归隐,但大大小小的事情她又放心不下,总要耗神一番。
若是无旁事也就罢了,可第二次天地大劫的危难就迫在眉睫,少煊不能被旁事所扰,为琐事所累。
小鬼站在炽觞身后等待吩咐,可见他神色紧张却迟迟没有动静,便小声嘀咕着。
“君上,我们真的不管律玦少侠了吗?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战神那边……”
“闭嘴!”
炽觞不看小鬼,眼神里已是燃起了怒火,咬牙切齿道。
“那个混小子竟会给我惹事!少煊那边,你们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
说罢,他又不放心地对小鬼们交代着。
“我且去忧水之渊寻毒蛊解法……你们回鹤梦潭守好少煊,我就知道不能信任别人能照顾好她!律玦那边也看紧了,我回来前,可别让那混小子断了气!”
瞬间,便又化成一缕鬼影,消失无踪。
自从炽觞脱离人之躯壳,幻化成鬼,便再未重回此处。
忧水之渊处在世界的尽头,周遭怨气盘踞,黑雾弥漫,深不见底,悲恸的哀鸣与哭啼此起彼伏。
唯有人之将死,其魂魄与躯体分离,才能窥见忧水之渊的入口,且从无回头路可走。
只有炽觞是个例外。
当年他在忧水之中挣扎数月,哪怕被腐蚀被灼伤,也不肯将关于栀清的记忆全数舍弃,反而把忧水的力量占为己有,得以凭鬼魂的形态重生,以人类的躯体存活。
忧水之渊没能掌控住它的灵魂而遭反噬,只好任由他违背轮回的命运。
可打破的秩序,终将在他处找到平衡。
于是,当炽觞再次出现在忧水之渊,并不感到意外。
“哟,我当是谁人在我偷闲之时又临此处由我摆渡,正欲翻翻其命簿,擡眼看到的竟是你这张鬼脸。”
忧水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听在炽觞耳朵里,居然有些熟悉的亲切感。
毕竟当年受尽忧水的折磨,他的尖酸刻薄,炽觞早就有所领教。
“我们鬼鬼大驾光临,别来无恙啊……”
忧水的笑声伴着回音回荡在空旷的山洞之中,还夹杂着暧昧的尾音。
“鬼鬼可是长生的日子过得厌烦了,念我至极,特意来此处与我重逢?”
“我见你的日子也并不舒心啊……听你的声音,像是又苍老了不少,最近净吃老人的精力了吧?可要小心皱纹啊。”
炽觞静静地站在忧水旁,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这一汪突然汹涌的水流,便知其动了怒。
“情绪这么不稳定,真不知道你这千万年来如何开解那些不甘的灵魂。”
只听忧水冷哼一声,语气颇为不满。
“不然怎么能让你钻了空子,凭空生出许多誓死为你效忠的小鬼们。”
炽觞摆摆手,就像是在和老朋友叙旧一般,直接盘腿坐下,伸手搅了搅冰冷的水流,仿佛在握手言和。
“我这不是怕你孤单特意来找你唠唠家话。”
炽觞拿起手,随意甩了甩其上的水珠。
“你摆渡灵魂,以其精力为食,千万年如一日,无趣得很。”
“别说得这么好听,你若当真心疼我,当年怎么倔强得很,劝说不成,反倒偷走了我的精力,害我气短体虚许久,才得以恢复。”
忧水完全不接受他虚假的赞美,开门见山。
“说吧,什么事竟然棘手到让你想到求助于我?”
“我想解一种没有解药的毒——”
炽觞一手支着脑袋,一手在地上敲打着,模样很是苦恼。
“据说唯有以命换命方可化解,可我想你见多识广或许会有其他法子。”
“什么毒还需劳烦鬼君大人以命换命?”
忧水打了个哈欠,似乎并不觉事态严重。
“云绘宗宗主的师妹,邱枫晚的名号你可有听闻?”
“我在此处渡人轮回,千百万年,什么人没见过?”
忧水不以为意,语气懒散。
“除非,她不是人。”
“她是修仙之人,不过似乎并不通云绘宗的绘梦仙术,反倒是用毒,深不可测。”
“不管是人是仙是神,总有其命数,难不成鬼鬼你真以为有长生不老的美事吗?”
忧水又归于平静,水面上波澜无痕。
“只是我的确从未从说过这种解不了的毒,你再与我详细说说那中毒的情形?”
炽觞回忆着律玦中了毒的状态,大致与忧水说明了一番,不禁有些后怕。
可忧水听罢却没有任何的回应,炽觞还以为他是觉得太无聊而睡着了,直接一刀嗜血刃披到了忧水之中。
“鬼鬼!”
忧水大叫一嗓子,语气里满是责备和不满。
“人命关天的事,你能不能上点心?”
“我日日与人命打交道,这种生死之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忧水大声反驳道,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为自己方才的走神辩解着。
“我只是在思考……这种毒,我只能想到一个人,不……或许并不能称之为人。”
“你什么意思?”
良久的沉默后,水面之上浮出模糊的幻影,只是辨不清面容与性别。
“花神卉容你可还有印象?她善用百草医治众生,古灵精怪,可爱得很。”
炽觞挑了挑眉,环着臂,示意她讲重点。
“她曾经救下过一只毒兽,受她教化,毒兽不再危害人间,而同她一起研究医术,救治天下……卉容擅用灵草对症下药,而毒兽则擅长以毒攻毒。”
“你认为,邱枫晚就是那只毒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