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蛊(1/2)
毒蛊
盛十鸢也只是无所谓地一笑, 她举起酒杯与炽觞对饮,不再提及任何挽留之事。
两人微醺畅谈至深夜,她离开时坚持没让炽觞送她回房, 只是自己摇摇晃晃走到门口,见毓滢稳稳地将她扶好,炽觞才放心地叹了一口气。
盛十鸢知道的是炽觞日日夜夜思念亡妻悲痛欲绝,不知道的是,炽觞因这段时间的忙碌差点将往日铭记于心的亡妻的诞辰与忌日, 险些抛掷脑后,那种幡然醒悟的煎熬与自疚。
转天一早, 炽觞便载着盛家配置的厚礼准备上路, 有些是准备给跑去中都胡闹的小少爷,有些是赠与少煊一行人的感谢。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炽觞看着送行队伍中挽着盛望舒手臂的盛十鸢,笑得像个傻小子。
“刚好有空。”
盛十鸢只是淡淡地回以他一个微笑。
“偶尔也想想我。”
他的语气故作轻浮,言下之意,别忘记我。
“炽觞先生,我很忙的。”
盛十鸢笑着走向他, 为他整理了下衣服。
“危难当道,别死太早。”
炽觞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一翘,突然张开双臂, 当着盛十鸢家长的面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
“我接受你的祝福。”
盛十鸢并没有直接将他推开。
“不麻烦的话, 帮我照看好弟弟。”
盛十鸢在他的耳边补充道,然后用一手的指尖戳到他的肩头, 与他拉开了距离, 予以他一个难得温柔的笑容,伸出右手向他摆了摆, 轻声道。
“走吧。”
*
回到鹤梦潭的少煊接连几日难以入眠,干脆抱着剩下的荔枝笑,卧在树干上赏着月亮。
她曾经无数次吻过月光,数过繁星,其实只是借助它们暂忘她的孤寂与彷徨。
此时的她,孑然一身,这种感觉似乎很遥远了,却又熟悉得无可遁形。
迷迷糊糊之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倔强的女孩,即便生而被抛弃,又因为泼天神力被世人视为怪物,四处流浪,却从未向命运妥协。
她为了生存自创武功、自制武器,只图不被人欺凌,足以保护自己,生活无拘无束。
战神,这个响亮的名号是从何时被强行冠有的呢?
借着酒意,有些颓败的少煊陷入了痛苦之中难以自拔。
即便过去的回忆已经尽量被她彻底封存,但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那个男人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情景。
——昔日梦神亲临她的小天地,陪她游山玩水,纵享世间自由与美好。
可当她沉溺于一切后才明白,若不是这与生俱来的天赋和令人闻风丧胆的能力,如此尊贵的梦神,又怎会注意到一个可怜的乞丐呢?
那时众神察觉到她的存在,生怕少煊无人约束逍遥自在惯了,来日万一误入歧途难免酿成大错,扰乱了世间秩序,商议过后便推举梦神出面,将她带回神殿,修身养性。
可散漫的性子如何能被条条框框束缚住手脚呢?更何况她届时不过还是个天性顽皮的孩子。
少时的少煊桀骜不驯,一言不合就常与啸邈打架,也觉得神殿太过无聊。
可少女情窦初开t,喜欢待在梦神身边,独独听得进梦神的教诲。
大概也是料想到这一点,才特意让梦神先进入到少煊平静的生活吧。
再后来,少煊被众神护在身后,好生相待,很少接触到血腥与杀戮。
直到日薄虞渊之战中需要借助其无人比拟的战斗力与精神力,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的她,从此一战成名,受世人追捧敬仰,直至天地大劫茍且偷生,而被世间唾弃至今。
她时常怀疑自己,或许自己并不具备神的品质,这不过是限制她的一种方式。
不管她愿不愿意,强行套上神圣的枷锁,禁锢终生,不破不灭。
*
分别时同盛十鸢相拥而留下的她的味道,还隐约停留在炽觞的鼻尖,此时他已经踏出了西州的边界,思绪却尚未追随。
他离开前夜辗转难眠,那晚盛十鸢放完花灯后特意来寻他,绝不是什么琐碎闲事,只是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甚至幻想过今早十鸢会突然改变主意挽留自己,心下还在矛盾到时又该如何抉择。
可是现在想来,自己定是吃多了酒被冲昏了头脑。
十鸢那样骄傲的女子,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感情之下有别人的影子。
他自嘲一笑,突然很是好奇——在那晚不知顺着河流漂向何处的花灯之上,盛十鸢许下了怎样的愿望。
炽觞用力晃了晃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些无谓小事的时候。
那日小鬼来报,灵犀之眼的情况复杂。
两个云绘宗的走狗居然合起伙来蒙骗善良的少煊,如此,战神的身份大概也已经暴露了。
他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何居心,但若是为求其神力或是遭到云绘宗的偷袭,少煊的处境便十分危险了。
想到此处,炽觞又不免加速了鬼影,迫切回到中都一探究竟。
而就在他前进的路线上,几只冒失的小鬼突然冲了上来,愣是将对方的人形撞了出来。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疼死我了……”
炽觞摔了个屁墩儿,一手撑着地,一手扶着自己的额头,突然想到什么,惊叫道。
“莫不是少煊出事了!”
对面的小鬼也被撞得翻了几个跟头,听到炽觞问话,赶紧利索地爬起来凑到跟前汇报。
“不是战神,不是战神……君上请放心,战神已经安然无恙回到鹤梦潭修养了。”
“你懂个屁,什么叫安然无恙?受情伤才难以治愈,律玦这个混小子,等我回去定是饶不了他!”
炽觞狠狠地握紧拳头锤了锤地,又转过头望向小鬼。
“不是少煊,那是为何事心急?”
小鬼吞吞吐吐,半天什么也没说清楚。
炽觞不耐烦了,催促道:“既是急事,婆婆妈妈做什么?说话啊!”
“是律玦……他受重伤,好像快活不了了……祝姑娘请君上速回相助……”
小鬼的声音越来越小,还不时擡擡眼,观察炽觞的脸色。
果然,炽觞的脸色铁青,小鬼们见状怕是鬼君仍对律玦怀有愤怒,万一怠慢此时,错过了律玦的救治机会,再伤了战神的心,可就不是当下如此简单的局面了。
“祝小姐还说,若是律玦死了,战神也无力回天……”
小鬼还跪在地上低着头等待鬼君的吩咐,良久,只听到他沉重而极力控制情绪的声音。
“走,先去救律玦。”
话音刚落,他便化作一缕暗黑的鬼影,借着乌云与雾霭,遮住了明亮的月光,消失的夜色之中。
炽觞抵达客栈之时,律玦已然神志不清,若不是呼吸尚存,实在不能称上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从盛十鸢那里听说,盛钧儒正在律玦朋友的客栈里帮忙,大致想想便知,肯定是混在了祝岚衣这里。
炽觞离开时答应过盛十鸢要照看好她的弟弟,便不想将他牵涉其中,再添诸多麻烦,于是索性直接以鬼影的形态由门缝中穿入客栈,避人耳目。
只是他并不能确定律玦所在的房间,只好先钻入祝岚衣的房间等候,不过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这个时间还未归,莫非是有什么秘密行动?”
炽觞小声嘀咕着,想四处打量却又觉得潜入闺房已是不敬,便不好意思再过多张望,只是倚在房梁旁闭目养神,拼凑他不在中都这段时日中的各种碎片。
“这个时间自然是在沐浴。”
祝岚衣清脆的声音入耳,炽觞下意识睁开眼,便又很快移开。
此时的祝岚衣只是着了件单薄的衣衫,她大概是没想到有人会在自己的房间等候,不过好在有屏风相隔,也能让她不紧不慢地一件件着衣。
只是哪怕不过是屏风后的倩影,也已足够让炽觞觉得僭越了。
他清了清嗓,一本正经道:“祝姑娘不是着急请我回中都吗?”
“我只是没想到你脚程如此之快。”
说话间,祝岚衣已经穿好衣服探出头来,只是长发还湿哒哒地披散在背上,笑着走到炽觞面前才停了脚步,语气轻飘飘道。
“鬼君大人倒是一点都不愿伪装了啊。”
“祝岚衣,人命关天,你非要在此时拉扯无聊之事吗?”
炽觞往后退了一步,与祝岚衣拉开些距离。
“律玦在哪?”
祝岚衣也不再跟他绕弯子,直接转了身,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炽觞随之。
“喏,在那里——”
祝岚衣轻轻推开门,又环顾四周确定隔墙无耳,才将门再次合上,视线落到律玦的身上。
“是不是很可怕?像不像一具尸体?”
炽觞却没理会她的存在,径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此时毫无还手之力的律玦。
“少煊曾赞誉你心怀天下,怜爱百姓,可为何对律玦的生死如此儿戏?”
许是对祝岚衣轻浮的态度和冷漠的语气有些不舒服,炽觞如是质问。
“我若是不在乎,根本不会差小鬼们去寻你。”
祝岚衣也凑近床边,注视着毫无生气的律玦,他的脸上呈现出错综复杂的黑色血管,嘴唇干裂发紫,中毒的惨状令她于心不忍。
“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到底发生了什么?”
祝岚衣站在床头,双手环臂,轻咬着嘴唇,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
“你知道云绘宗弟子为何都舍命效忠游云归吗?”
炽觞不耐烦地擡头瞟了他一样,又继续望向律玦道:“讲重点。”
“因为不听话的人,都死了。”
祝岚衣顿了顿,又继续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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