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章(2/2)
身着粗布麻衣,脸上胡子拉碴,不是方才接他们的车夫又是谁。
崔晓一翻上去,招待他的便是迎面一刺。他忙向旁一闪,脚步一挪,险些自己一步踏下车顶。
崔晓堪堪站稳,车夫的剑就已再度斩出,招招朝下三路而出,似乎想逼崔晓自己跳下车去。所幸崔晓脑子灵光,格下几剑周折一番仍是站稳,只暗暗感叹这人力大手重,自己虎口隐隐发麻。
崔晓抖腕一刺,用的剑招简朴至极,却也不像他在李惟清院子里使的那套稀松平常的招式,反而与车夫剑路极为相像,竟是起了玩心现学现卖。
不出十招,车夫便被崔晓一剑挑掉手中兵器。人仍在车上,兵器落进了草丛。车夫又要去抽腰上的马鞭子,崔晓却更快些。马车磕绊,致使他出手略高,本向咽喉去的剑尖霎时抵上对方眉心。
上下也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车夫就已落败,被用粗绳捆了个结实,拿块布塞了嘴,扔到了车厢里。崔晓收剑入鞘,勒停了马,牵至路边找棵树拴好,才也进了车厢。
李惟清也就罢了,钟鱼经过这样一番事变却也不哭不闹,乃至连怕都看不出几分。
“你上哪儿找的车夫啊,师兄。”崔晓拿手指摸上破损的马车顶棚,嘶了一声,“这可得找人修上。”
李惟清将手握成拳头,放到嘴边咳了一下:“城门口随手找的,不熟。”
哪能这么巧,随手一挑就能是个杀手?这怕是个易容调包的。思及此处,他倒是有些关心之前那个直爽汉子的去向。李惟清料想一个杀手口中也问不出什么话,却姑且还是开口问了:“被你调包的那个人呢?”
无非两个情况,灭口的可能性大一些。
车夫瞪着眼睛,嘴被破布塞着,只能发出唔唔声响。崔晓撑个脑袋蹲在一旁,脑子里全是些传奇志事里的情节,伸手复又缩回,问:“师兄,你说要是把布摘了,他会咬个什么毒囊吗?”
李惟清笑了一下:“可看清兵器是何样式,招数是何套路?”
“将锈铁剑,寻常样式。武功平平,使的是江湖流传甚广的粗浅剑诀。”崔晓答道。
二人问答这么一遍,崔晓当然也兀自明了这车夫只是江湖三流杀手,比之百馨坊落了不知几个档次,更别说是死士的可能性了。他遗憾地一伸手将破布撤了,那车夫果然只呸呸啐了两口唾液。
车夫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废话,连道:“没杀、没杀!只打晕扔在城外了!”
这是答先前李惟清的问题。
“目标是谁?”李惟清抱着钟鱼,捏捏她的小脸蛋,问道。
车夫毫不犹豫,一丝职业道德也没有,拿下巴指指李惟清。
“我?”李惟清指指自己。
“你抱着的那位小郎君。”车夫指正,又诶呦一声喊开,“两位少侠明鉴,我这就是个绑票的单子,要说杀人,借十个胆也不敢啊。”
崔晓又询问了两句,先前这几个问题答得如此爽快,可提问一旦涉及主顾,这人便忽然闭紧了嘴巴。李惟清摇头叫崔晓不必去问这些,再问也问不出更多,将这假车夫扔在官道边,他们几个再自行赶路便是。
这家伙不是个铁骨铮铮的,一听没有要将他就地解决的意思,干脆点头哈腰,下了车便自己就地一滚,没在了树丛里。
崔晓不由得摇了摇头,被逗乐了,这车夫的易容压根算不上易容,不过是将假胡子胡乱贴上,这一滚便尽数掉下,在滚入草丛前露出了一张十分年轻的面孔。
这下没了车夫,换崔晓赶车,他自己倒是兴致勃勃。钟鱼好奇那两匹拉车的马儿,也坐在了外侧,只剩李惟清一人窝在了马车内。
崔少侠脑子灵光,在徐城待了这么久,周遭他都熟悉。附近哪儿有捷径,往哪走有能住的旅舍,何处能将就一夜,何处饭菜噎不噎口,他都记得清楚明白。
太阳西斜时,崔晓便寻了家路旁旅舍留宿,他与李惟清倒是不打紧,可若带上钟鱼,便没法日夜兼程地赶路。李惟清牵着钟鱼的手寻了处座位,崔晓与店伙计商议了一番,将马匹拉至房后马厩吃草,又定下了楼上两间房。
他们睡在一间,而另一间——全然是为了提防仍有如同先前车夫一般的人来找麻烦。
这旅舍名就叫路旁旅舍,人不少也不算多,李惟清手中拿张胡麻饼,粗略一看四周,就知道坐着的大半都是江湖人,没几人不佩剑持兵,也没两桌形单影只。
便是怀中只剩一文钱,也能在这儿讨坛浊酒,腰上亮着兵器,掌柜也敢让人在此一坐。因为这是萧家开的旅舍,最是欢迎江湖人,也欢迎他们口中的流言蜚语。
所以旅舍内当然算不得安静。
有人嚷着:“清烨山庄手里有的那可是简令,简令啊!都说得令者可一统江湖,谁不眼红?”
也有人摇头叹息,回道:“这么多年,谁也没见过简令是何模样,怕只是谣传也说不定。更何况,据说他们要在婚宴上拿出简令,山庄请帖上却半点也没提及。”
除却所谓江湖故事,也有敢借着酒意谈论朝廷的:
“这都不知道?”人喝多了酒总是音量渐大,不太顾及身处何地,侃大山时也大多不会注意一些话该不该说。旁桌一位膀大腰圆的汉子,就大着舌头冒着大不韪也敢说下去:“嘿,这不都过了有将近半年了。甭说江湖人,就算是田舍夫,谁还想不明白,接连死了三个皇亲国戚,谁能说跟京城里新上来那位没半点关系?”
这话一出,谈着江湖事的、唠着大小门派家长里短的,一时都闭了嘴,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同座的人赶忙拉他坐下,向周围人赔了个笑脸,拱拱手,道:“酒后话、酒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