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灵异恐怖 > 识魅 > 三月三,到河边 7

三月三,到河边 7(1/2)

目录

三月三,到河边 7

崇祯十五年杭州一别,从此她再没听说过兰若珩的任何讯息。

一个人类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这样的短暂和突兀,就像深秋里某日感到凉意时擡起头,才恍然发现枝头的叶子已经在一夜之间被吹得干净了。

不知为什么,兄妹二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过他。

只是在偶尔恍神的刹那,她先跑出很远,脚尖在地上一下一下点着,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直到哥哥叫她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已经不会有第三个人追上来了。

花已经谢尽了,烧过的枯枝上明年又会长出新芽。而她会用多长时间来真正适应这件事呢?一年?还是下一个七年?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就将奔赴另一个漆黑的命运。

三年后的深冬里,她突兀地从一个梦中惊醒。醒来时已经不记得梦中如何,只有胸口在急促地起伏。这时枕边空空落落,只留下一点熟悉的温度,她掀开被子走出房间,看见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窗边,似乎在月色下写写画画着什么。

她走过去,靠着哥哥的腿坐下,双手搭在他膝上,头也随之贴过去。哥哥撂了笔,抚摸着她的头发,陪着她安静了良久,才说:“做噩梦了。”

很温柔的嗓音,却不是询问的语气,因为以哥哥对她的了解也无需询问什么。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小声道:“我突然在想一件事。”

“嗯?”

“妈妈死后的那些年,也还没有我的时候,哥哥一个人在世上,是不是很孤单?”

哥哥似乎很诧异她会这么问,愣了愣,他笑了:“有一点。”

“那时你有想过妹妹会是什么样子吗?”

“想过,”他说,“不过当时是怎么想的,现在也记不清楚了,反正妹妹总归就是你这样。”

哥哥的手指轻轻撩过她鬓边的碎发,把沾湿的头发捋t顺了,这时她忽然问:“我们以后也会有孩子吗?像妈妈生下我们两个一样。”

“没想过那么远的事,”哥哥笑着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你也还只有一点点大,宝宝。”

他这时终于弯下腰来,把她从地上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她紧紧抱住哥哥的脖子,把脸靠在他的颈窝里。周围很安静,她能听见哥哥的心跳,甚至是脖颈里血液正汩汩流淌的声音。哥哥用力按了按她的后脑,问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不知道,”她有些茫然地说,“我不记得了。我好像梦到很黑的地方,最深最深的黑暗里……很冷,没有任何人,只有我自己。我想叫哥哥,可是没有人回答我,我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我找不到你了。”

目光相对,哥哥很认真地说,“不会的。”

她反问道:“如果你死掉了呢?”

这时哥哥微微偏过头,丝绸一样的长发从她脸上划过。嘴唇凑近的时候,她以为哥哥会亲下来,可他却只是玩笑似的磕了磕她的门牙,像很久远的小时候,他用指尖试探性地轻轻触碰这颗牙齿,看它是否已经结实地换完了。

他说:“不会的,无论生死,我们都永远在一起。”

咆哮的巨浪迎面而来的时候,她从水的气味嗅到了浓郁的死气。

数以十万计的亡魂正在黄泉水中哀哀哭泣,浪尖里卷着被撕开的城墙和拦腰截断的树木,时而有断肢漂浮上来,很快又淹没其中。昏黄的浪潮恍如起伏的山峰,仿佛连天空都被遮蔽。有血溅上她的脸,她却只转过头去,望向另一个方向。

朝廷派来了最后的精锐,术士们舍生忘死的刺杀拖住了他们的脚步。死士们的包围圈仿佛一堵人墙,把她和哥哥分割开来。面前黑压压的有几十人或者几百人,她不知道,而哥哥也正被另一群人淹没,她只能从缝隙里偶尔看到一角猎猎飞扬的衣袂。

她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撕裂了,胸腔里的血热到几乎要烧得沸腾起来。不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是近乎暴烈的愤怒和焦急。越来越多的人被她撕成碎片,她知道哥哥一定也正看向她的方向,他们今天会死在这里,可是在最后的时刻她竟然无法抓住他的手。

一切都在转瞬不见……黄泉迎面扑来的时候,像刀割开她的皮肤。死亡的过程很快,痛觉转瞬即逝,然后所有的知觉都被冻住,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结成冰,大脑里只剩下一片麻木。而后灵魂从滞重的身体里脱离出来,仿佛一个旁观者,她看到了自己被卷入昏黄的浪潮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突然之间仿佛有谁正张开一道开天辟地的力量,昏黄色的水幕也被撕开了一道血色的裂缝。无形无质的灵魂被什么紧紧拥住,那个抱着她的人把这个灵魂紧紧按在了胸前,似乎要收纳她的全部,把她完整的保护在双臂之下。

恍惚间她听到有什么在低吟,似梦似幻,那样温柔的声音仿佛来自她已经忘却的孩提时代,滚烫的液体从他的胸膛里涌出,紧紧将她包裹,那样的熟悉和温暖,好像婴儿回归到母亲的子宫里,于是她安静地闭上了眼睛,这就是兄妹最后的归宿了。

……

…………

混沌的脑海里有一明一灭的光在闪烁,如同浓雾正在散开,记忆里的一切都在逐渐清晰起来。

少女猛地睁开眼睛,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水面一样剧烈地喘息着,眼前的世界仿佛都在天旋地转,这时电灯啪地一声亮起,她看清了兰朔关切的眼神。

旁边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别问,现在什么都别问,让她自己休息一晚上。”

对于她这样的反应,霄显然早有预料。这时他踱着步子走回桌前,盏中的白蜡烛已经烧完了,烛泪淌成小小的一滩,萨满的铜镜上,从她掌心里淌下来的那几滴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隐无踪了。

水纹一样的光泽一闪即逝,这面法器又一次沉寂了下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