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长冬永逝（九）（2/2）

若不是云崖尚在身边，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已经置身天堂。

“岚姐姐……是你么？”不远处响起一段清脆的女声，语调柔婉而又欢欣难抑，“你果真平安无事！”

临岚眼眶微热，回身叫道：“阿雪……”

“哎！”

蓝衣丽人牵着一个只到她腰间的半大女孩，向临岚挥了挥手。

“那是……小湲儿！”

临岚瞳孔一震，未想竟真的看见了那张与梦境中极为相似的少女容颜，不禁快步迎了上去。

四人相会树下。

雪奴略觉讶异地看了看临岚，又看了看湲儿，俯身对女孩笑道：“小湲儿，神医姐姐好像认识你呢。”

湲儿本自盯着临岚发愣，一听雪奴此言，立即恍然：“噢！你就是月琢叔叔说过的，可以治好我腿疾的漂亮姐姐么？叔叔……怎么没和你一块儿来？”

临岚见女孩四下张望，不觉蹲下身来与她平视，眼里百味交织，但更多的是庆幸，“他呀……刚刚不慎被一只捕兽夹绊住了脚，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呢。”

“啊？”湲儿呆了一瞬，粉润的脸上顿时溢出焦急之色，“那、那捕兽夹是什么？被它绊住会很痛吗？姐姐为何不救叔叔……”

临岚噗嗤一笑，揉了揉女孩的头顶，安慰道：“不急，你叔叔神通广大，不用我救，也会没事。倒是你……月琢这几天时常念叨。我先替湲儿检查一下身体吧。”

“好……”

湲儿尚且怔怔，临岚便已牵着她的小手站起身来，对云崖道：“师父，昨日僭灵城中的事，我一会有空再与你细说。毕竟湲儿的腿疾……是月琢不远千里来南疆寻我的原因。”

云崖会意颔首，深深凝望着她的眼，道：“我就在此等你，不会走远。”

临岚微笑了笑，又对雪奴说：“阿雪，你跟我来一下。我会把湲儿的病情和后续治疗需要注意的细节，都告诉你……”

“现在？”雪奴迷惑地眨了眨眼，“会不会太急了？天玄离宫不受凡间之力所限，可以让湲儿忘却病痛、行动如常。等你和公子处理完南疆的事，回到吴州再治不迟啊。”

“不，就要现在。”临岚摇了摇头，坚持道，“湲儿的腿疾乃是先天有缺、经年所致，越早诊治越好。”

半个时辰前，地间兰室。

坚如金铁的石壁轰然闭合，将他与她猝然隔开于两个世界——一面是阴寒地狱，一面是灿暖人间。

就像千年前，他身处寒夜，亲眼目睹苻楹的青藤小院化为火海一样。

幸好这一次，咫尺之间，生门死门，也已互换了过来。

月琢低眉自叹，仿佛早有所料。于是，趁着洛永离与临岚缠斗期间，他轻拍了拍左臂，唤醒袖中藏有的仙羽，用心声传言：缃儿，帮我个忙。

灯灵接到讯息后，立时判断出他现下的处境，便也用心声回道：公子请讲，缃儿定当竭力相助。

他迈步走向冰棺，覆手其上，语气迟疑，却又无可奈何：你……能否将灵体暂时附于他人身上？不消太久，一刻钟足矣。

缃儿静默少顷，即道：我明白公子之意，也愿意一试。还有其他需求吗？

月琢仔细一想，补充道：你务必小心行事。洛永离此人……不太好骗。

缃儿笑了笑，反倒宽慰起他来：公子尽可放心，这世上除了我和碧寒，也没人更了解他了。

月琢亦展颜道：那你等我消息。

在他掩去光华的那一刻，洛永离已派玄林卫将临岚强送去玉泽园出城，独自一人回转地间，隔门而立。

门外人虽不发一言，月琢却侧了侧耳，颇为真诚地道：“洛城主这般关心临岚，我很感激。但你所用的手段……未免太过强硬。”

洛永离嗤了一声，便开口道：“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挂念她做什么？比起我这微不足道的强硬手段，她跟你在一起时，才更危险吧。”

“这样吗……”月琢淡然一笑，又问，“既然我已自身难保，你又为何不敢进来？”

陡然间，洛永离砰地一拳砸在石门上，引得兰室冰棺簌簌而颤。

“紫凤，你别妄想用激将法引我现身。”玄衣城主似笑非笑道，“若不是你自愿用一身仙羽去换城中百姓的性命，我真不一定能将你轻易锁在阵眼之中——这么说来，倒还要谢谢碧寒了。”

月琢轻声一叹，有气无力道：“所以，让我召魂也是个幌子，你实际上并没盼着玖音姑娘能够醒来？”

提及玖音，洛永离果然意动神摇，停顿稍久，方问：“一百二十年了，她……真的还能醒来？”

“我不保证唤魂绝对有效。但你不想看一看……初代首领所创的‘星魂归元术’，与我的召魂之术究竟有何区别吗？”

话音方落，石门大开。

月琢手持法杖，凛然伫立兰室正中，一如行走神冥两界的使者，弹指一挥即可主宰魂魄的去留。

玄衣城主如影似墨的身形，亦若鬼蜮幽灵飘然显现于地狱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