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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日:长冬永逝(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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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岚这才恍然,他说的是苻楹。但她并不认为自己与苻楹可以混为一谈。

刀刃悬空停了片刻,便自落下。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在生死关头被人救下,是莫大的幸运。”她面无表情地切着他背上的皮肉,淡淡道,“可是我也知道,没有人能够救我一世。”

“……”

“我若跟你走了,无非是从太子的鼻息下换到了你的鼻息下生存,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有朝一日,当我想要离开时,你会不会也恼羞成怒……想杀了我?”

月琢仍不清醒,也无痛觉,却被她这段带刺的话语深深击中,战栗不止。

“抱歉,我只是打个比方。”临岚被迫停住动作,轻抚他的侧脸,让他平静下来,“但我一直想不通,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月琢身心俱痛,嗫嚅着没有开口。

“我不想听到‘因为你是苻楹’这种敷衍的答案。”

临岚及时截住了他欲言又止的话音,自言自语:“千年前,你我压根没见过几面,连朋友都不算,我却无端受你恩情、被你挂念。若不是你这些天明里暗里的表露……我本可以不喜欢你的。”

“只把你当作一个普通的病人,或者同行的旅伴,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反正一切事毕,我们都会一拍两散。”她蹲在榻边,仰望飘摇的烛火,眸色湿润,“可事到如今,哪怕我无数次告诉自己,我们两世殊途、终将分别……我也还是很难过、很难过……”

一份暖意悄然递了过来,原是月琢迷迷糊糊中拉住了她的手。

临岚飞快地抹去眼角残泪,转移话题:“怎么……麻药失效了?这还没过多久呢。”

月琢轻微摇头,似乎在用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抵抗麻药的效力,声音颤抖,几不可闻:

“非要说的话,我喜欢的……是那个虽为俎上鱼肉,仍会坚定一跃、逃离刀锋的勇敢身影;是那个即使身陷泥沼,仍然昂首向阳、眸光清湛的不屈灵魂……

“万千生灵里,多的是追逐权欲、丧失本心的魔,也不乏屈从命运、麻木不仁的鬼。而你……无论生于青山或是破岩,都能不惧风雨、蓬勃生长的样子,很美、很美。

“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也会为之奋力一搏,而我不是。但我看着你执着追寻所求的时候,心里莫名就很安定。我不希望这样坚韧的你、努力为自己而活的你,总是事与愿违……”

临岚愕然很久,终是慢慢放下了小刀,一滴清泪应声落在月琢的手背上。

短短九日,恍如隔世。漫漫千年,却似弹指。

原以为,南疆一行不过人生插曲,终会重归寂静,怎料所遇之人竟与自己有这么深的牵绊,更没想到他会流露如此浓烈的情感。

只可惜……得闻曲中真意时,便是相忘江湖日。

他从她的前世走来,让她认识到更为完整的自己;而她也算融入并重构了他的记忆,让他放下最放不下的往事。

临岚怔愣之余,惟叹这段际遇足够离奇,却并不真实。

沉思少顷,她蓦然俯身吻了吻月琢的眼睛,顺手将银针刺入他的脑后,语气微凉:“废话太多了,先睡会吧。”

……

临岚结束治疗的时候,已是卯初一刻。距离洛永离以身为引、重启幻阵,也已过去了整整一日一夜。

她与月琢冒着被幻阵吸食魂力的风险再次入城,本来是要救人的。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仅赔上了月琢一身仙羽,还将半数时光都耗在了梦里,害他错过最佳救治时间,彻底变成了一只皮开肉绽的秃毛凤凰。

赤身露体,任人摆弄。这应该……是他为神以来最狼狈的一次了吧?

虽说正式治疗前,她已为他穿上外裤,但若说检查身体时……她可是毫不客气地将他全身看了个遍,确认腿部无伤后,才给他穿回去的。

临岚一边帮他扎好上身的绷带,一边阴恻恻地想,这种事情对于医者而言自是无足轻重,但不知他醒来后,会不会愤于自己神威尽失,反手将她的双眼也毁了?

临岚想着想着,不禁失笑——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他又不是外表温善、内心阴毒的子澍。

即便深知月琢与旁人不同,她也无法忘怀千年前亲身所历之痛。正因如此,她才会在一份全新的感情面前,既心动又无措,既勇敢又害怕吧。

好不容易向她袒露心迹的他,明明是那么纯粹而青涩,她却表现得如临大敌……真是拙劣。

临岚慢条斯理地收拾完治疗所用的器具,交给碧寒去归还后,独自坐回榻边发愣。

眼下外伤已治,烧却未退,又因贴身衣物都被残血浸透,混乱不堪,暂时只能让他裹着那件紫墨华袍,睡在薄被上,用棉布包着的冰块敷脸降温。

如果出城没有时限,临岚很想让月琢好好睡一觉,不作他想。但是……僭灵城中的百姓该怎么办?“扶源”大阵又该怎么办?

临岚力所能及之事都已做尽,剩下的……不得不说,她需要他。

需要与他并肩作战,也需要他像个坚不可摧的后盾一样,永远站在她身后,阻拦她的冲动,安抚她的担忧。

月琢,你要快点好起来。

她一边默念,一边握起他滚烫的手贴在自己额上,闭目凝想。

我们之间的事,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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