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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夜:往昔岁月(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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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武功,无法效仿刺客暗杀太子,更不能保证自己行刺失败后全身而退——雍王宫内外戒备森严可想而知。据太子酒后透露,光是东宫,就豢养了不少死士。

况且,她没有理由去杀一个对她百依百顺、一心一意的“爱人”。

所以……

“自由”这东西,真的存在吗?

太子熟睡后,苻楹轻手轻脚地离开床榻,走至窗边,面对着又一轮满月,心如止水地想。

如果肉身的自由终是奢望,那么……灵魂的自由,可会更为易得?

苻楹淡淡地想着,不觉向遥远的夜空伸出手去。

那里星河失色,乌蓝似海。

一束紫金神光破月而来,打碎了蟾宫桂树的梦影,在她黯淡的视野里振翅长鸣。

古书有云:“周之兴也,????鸣于岐山。翺翔至南而集焉,是以西岐曰凤翔,南岐曰凤州。”

凡人寥寥数语,或许难解天机,但与此对应之事,在鹄族族谱中亦有记载——

庚辰年九月十五,公冶家有一幼子,于岐山初次化形,其年不足两百岁。

族人因其三岁便已彩羽纷呈,绕月起舞,长啸震天,视为少年天才,赐名“月琢”。

父母自其少时而离家,已有百年未归矣。故由姑母公冶容珺代为抚养、教导。

今月琢羽翼渐丰,又具人形,容珺允许其外出历练,遍游人间,尝百味生活,此第二年春也。

是夜,月明风清。他在云霄之上盘旋不停,探知着千万家熟睡之人的深层梦境。

鹄族是凤凰大族,其中又有紫凤一脉,以公冶为姓,是一小族,可潜入不同生灵的潜意识中,沟通其内在的魂识。因此,紫凤一脉也成为鹄族巫师之位的首选。

月琢飞至雍王宫所在的高岭之时,隐约察觉到繁华宫墙内竟有一丝求死的意念,心中好奇,便略微收敛滑翔之势,款款降落。

梧桐簌簌有人声。只见一青衣少女满目惊异地立在园中小径上,惶然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不知所措。

月琢见她害怕,心有顾虑,便不打算现出人形,只将凤身微缩,落于梧桐枝头。

“紫……紫色的凤凰?”少女轻声问道,慌乱了一瞬的容色很快恢复镇定,显然不愿惊动他人。

月琢点了点凤首:“你莫怕,我并非恶兽,而是神鸟。”他模拟着温文尔雅的男声,悠悠送入她的心间,激起一圈微不可闻的心涟。

“……你为什么会看见我?”苻楹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紫凤。

满月之下,宫墙似锁。明明……她是那么渺小的一粒尘埃,又怎会进入神鸟的视线?

“不是我看到了你,是我感知到了你。”月琢的话音与园中泉声交织回响,一言一和,触动着苻楹紧绷的心弦,“你想去‘九霄云外’看看星河吗?”

苻楹转动的眼珠倏而擡起,不解道:“看星星?为何要去那么远,在这里不能看吗?”

紫凤微微扇动羽翅,转头相视,长长的睫毛下盛着一汪乌露:“因为我感知到,你想忘却这里的一切,去一个崭新的地方。”

苻楹怔住了。他说得如此通透,字字未提“死亡”,却已是看穿了她的念想。

“是啊……我到底在郁闷什么?”苻楹轻笑一声,自嘲道,“无非是厌恶当下的处境罢了。”

“我想逃,想挣扎,但却无处遁形、无能为力。每一步都如临深渊,几欲窒息,却又没有挥刀反抗的勇气,只敢把这刀锋,指向自己……”

她无力地垂下衣袖,一柄长约七寸的青铜小刀从她的袖口赫然滑落,没入草间。

月琢右翅一扇,一道紫金微光倏然追随至小刀落下之处,将其卷入一团幻色灵力光影之中。刹时金光大闪,灵力滚烫,青铜小刀也随之化为乌有。

“你这是……何意?”

苻楹蹲下身去,拨开草丛,却遍寻不见她那把修剪花枝的小刀。

“人类的东西都很有趣,我大多没见过。既然你暂时用不上,那就先借我玩两天吧。”

紫凤抖动双翅,散发出星星点点的灵光,仿如一阵细密的花雨,落了苻楹满肩。

某日,苻楹心血来潮,悄悄潜回了御花园,只为看一看那株已被太子抛于脑后的白山茶是否安好。不料,宫女们闲来无事,竟三三两两地围在桥上看热闹,欲近还远,欲说还休,好似遇到了百年难见的新奇之事。

苻楹暗自纳闷,便也挪步靠了过去,掩身于假山后,凝目望向御花园对面的水榭。

徐徐春风里,两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临水而坐,清雅如画。其中锦冠华服的自然是太子,而另一人衣着朴素,举止出尘,偏偏五官却似云中远岫,若隐若现。

“你看你看,太子又在听他抚琴了……你听得懂这首曲子吗?”

“咱们都是粗人,哪里懂得殿下的雅趣?又是花儿又是曲儿的。”

“东宫近来又添一张新面孔,说的就是他吧?好像是前次伐荆之战的俘虏,一直被关在大狱里……”

“啊,伐荆之战已是上个月的事了吧?怎地这时才把人提出来,还送到了太子身边?”

“我听说,这人可不简单呢!还记得上次的刺杀事件吗?偌大的东宫竟无一人顶用,最后还要一个女人出面为殿下挡箭,岂不荒谬?没想到,这个哑子乐师竟在狱中指认出了太子亲卫里隐藏多年的叛徒,可谓大功一件!所以殿下才会特赦其出狱,随侍左右。不过……”

“不过什么?好姐姐,你别只说一半吊人胃口啊!”

“那乐师虽是个哑子,又在狱中吃尽了苦头,刚出来时肮脏邋遢得不成人样。可是见过的姐妹都说……他收拾干净后,身姿挺拔,容颜俊秀,比那传说中的齐国邹忌还美呢!咱们现下站得远了些,自是看不清楚的。”

“要我说,姐姐的评价未免保守了些,那乐师我也见过的——虽然仅是匆忙一瞥,但就一个侧脸、一个背影……也比什么宋玉、徐公都要美上百倍、千倍!”

“不会吧……若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也难怪太子殿下对他青眼有加。”

“太夸张了,我可不信!再说,就算殿下不拒男色,王宫里各式各样的美人也不少啊!区区一个乐师,有什么可稀罕的……”

宫女们纷纷露出古怪的窃笑。

苻楹听了半晌,后知后觉地记起前夜被唤去侍寝时,确乎见到一个行色匆匆、抱琴而去的男子。当时她并没在意,还向那人礼貌地颔了颔首。

不曾想,他竟是这么个来历。难怪他一言不发地从她身旁走过,表情冷漠而麻木,没有半分九死一生后跃上高枝的庆幸与谄媚。

是啊……他与她,又有什么分别?无非是弄权者稀罕一时的玩物罢了。

若只为了求生,逆来顺受亦无不可。但若为的是尊严和自由……很遗憾,巍巍王宫不会容许他们这种亡国奴拥有这两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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