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前尘惊梦（二）（1/2）

第二日·夜：前尘惊梦（二）

大梦方醒，人如旧。

临岚睁开眼时，温泉两畔白雾轻浮，冰刀一尘不染，与她一同躺在这方宽大的紫墨华袍上，利刃之尖还淌着细滑的水珠。

这一眠甚是空洞，仿佛睡了很久，又似乎并未经过多时。醒来后的她，却像一具元神刚刚归窍的空壳，对前不久那般浸染着血与火的残酷之事，也已没了确切的印象。

月琢……呢？

一念及此，她下意识伸手一摸，但觉身上衣衫完好，裙角折起的细痕也被一一抚平，就连腰上那个繁冗的绶带结也原原本本地打着，毫无破绽。正因这结打得过于细致，以至于她都怀疑，自己那副狼狈模样是不是根本没让月琢看见。

临岚撑起身子，向这并不宽敞的无名洞一角看去——男子脸容安宁，侧头倚在冷硬的山岩上小寐，仿如一只飞累的大雁，偷得了漫漫苦旅之中半晌清闲。

为了让她安心休息，他真的……很有分寸。

临岚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努力回想，先前的记忆便似这暖雾微潮，涌上心间，带起一些不言而喻的感动。

她弯下腰，将月琢垫于地面的长袍仔细收起叠好，莲步轻移，悄悄走到他的身畔。

“你醒了……感觉如何？”

正欲开口，月琢竟已挺起脊背，先她一步发了话。他的嗓音温和疲倦，却又蕴着淡淡的关怀。

“我没事，刚才……谢谢你。”临岚依稀记着，在她昏迷前的那段时间里，月琢为她动刀子刮血纹时，确乎是能看见的，“但你……”

他没有擡眼，只顺手接过她递来的衣袍，任由碎发垂落耳畔，将自己半边脸色遮去，让她无从捕捉那双重归幽暗的眼睛。

“不到两个时辰，你就完全恢复了？不愧是仙树灵体。”

可惜，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掩饰，还是被她看出了端倪。

“月琢，你当真不愿说么？关于……你的眼睛，和你的过去。”

见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临岚也暗自赌气。这家伙趁自己不备之时，得知了她对师父深藏的心迹，她又怎会放过这个交换秘密的机会？

这世上有许多事，埋于心底不能看破的，困于回忆无法自拔的，若有勇气诉与旁人听去，未尝不可从容放下。

“……我们相识到今，虽然只有短短两日时光，不比普通人日久之情，但也有过同生死之谊吧。”

临岚极为认真地凝视着他，柔美的双眼中浸满熠熠星光，令人难以回避。

“你曾说过，我们要联手破解这场牵连诸多生灵的无妄灾劫。而我自知……身为医者，确实起不到什么关键的作用，又因自己灵脉被封，所以一切行动都听你的……

“如今封印已解，我真正的力量也已回归。你可以无所顾忌地实施你的计划，我也无须你分神保护，或许……还能尝试治好你的眼睛。”

缃儿曾说，他的失明源于自己的“诅咒”，寻常医术自是对他无用。可临岚不是常人。她继承了师娘的天地双魂，可窥灵脉，可医人心。

“我在人间生活的年岁不长，不太懂怎样才算是报恩。但经历过方才之事，我也对你付出了完全的信任。所以……你能试着相信我一次吗？”

心诚则话如珠匣大开，索性被她一股脑儿倒将出来。无名洞中天光罕见，但她那双雾气氤氲的美目，却似盛满清酒的银盏，不为消遣长夜暗淡，而是在等待下一刻星辉照耀时，重又燃起一簇希望的花火。

“……我没有不信你。”月琢攥紧了紫墨华袍的袖角，好似有所动容，“不过……”

他忽地侧过脸，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

“从你读出我的心思开始，便该料到我会知道。”临岚悄然走近，在他身边错落的冷石上坐定，微笑道。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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