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前尘惊梦(一)(2/2)
女子艰难向他唤道,微蹙的黛眉如两片修丽柳叶,轻咬的玉唇若一抹粉白烟霞,倏忽占据了月琢大半个视野与仅剩一线清明的思绪。美人如琰,衣带渐宽,谁知他越是凝望,便越发惘然。
“……你说什么?”
此情此景,每多一次不连续的呼吸,都要带上几分暧昧的意味。月琢茍活了千余年,此生未尝近过女色,面对如许春光,难免有些丧失理智。
刹那恍惚后,他终于看清那凌乱罗衫之下,女子的肌肤因受不住血脉间炽烈至极的滚滚灵力,而自发散逸出丝丝火焰之光时,忽然心目俱明,便即快步走向水岸,单膝跪于她身前,轻问:“你身上……这是怎么了?”
察觉到男子温热的体息迎面袭来,临岚本能地向后微仰,却又踌躇着,探手过去抓住了他。
月琢低眸一看,那如凝脂般柔滑的手背上,现已布满明烈似火的血纹,蜿蜒缠臂,集聚向心,宛若一支天神执掌、鬼灵运拿的魂笔,以她激涌翻腾的血气为墨,在她皎皎皮肤下绘出一朵朵枝叶宛然、炎光浮游的血焰红花,从内向外,又反噬着她本已迷乱的心神。
“血火灵纹……又长出来了。”临岚挤出一个惨淡而凄美的笑容,对他解释道,“这本是我修行未成而留下的。譬如一只蓄水的瓷瓶,如今受了外界的碰撞,水满则溢,原来便未修好的裂纹就又显现出来……”
月琢紧握着她放在自己掌心的滚烫柔荑,颔首道:“我明白了。凤凰树本属木系,而修火灵。你化形后,尚不能完全掌控,因此用鸢瞑锁封存。”
“你说得是。所以我需要你帮我……”
她茫然抓着月琢褪去外袍后所穿的紫纹白衫,将他拉近了些,随即便有一道雪色从她半掩的胸口浑然飞现,冰辉烁烁,夺人眼目,最终落入两人相叠的手间。
不多久,待那清光白芒尽皆散去,女子火热的薄掌也从月琢手上撤离,只留那块似寒冰冽玉、又有刀剑锋芒的神奇物件。
“这便是,导致旋音湖形成漩涡的‘玄冰灵核’……”
说话间,临岚又强自催动体内全部水灵,将雪奴那份至纯的冰雪之力全数灌注于内,使这玄冰灵核浸润在一片白茫如雾的灵力光流中,逐渐向其两端幻生出双刃的模样。再一运力,浮泛在玄冰灵核上的霜华又如梦魇尽散,弯刃之尖利光凛凛,一把“玄冰刃”便已成形。
“你,要我做什么?”
月琢紧盯着她近在咫尺的俊丽容颜,直截了当地问。他隐约感到,自己勉强维持至今的视力,在目睹了玄冰灵核的绝世霜华后,竟开始有衰弱减退的迹象。如此,他便得赶在下一次完全失明前,为临岚做些什么。
这时,原已衣衫半褪的临岚忽又屈起双膝,顶开水青长裙的侧摆,而将大片白嫩通透的肌肤暴露于男子眼下,自己却别过了头,强作镇定道:“你……就用这把玄冰刃,帮我毁去身上的血火灵纹吧。”
眼见她一双长腿上愈渐爬满触目惊心的血纹,炽焰滋长,炎气如缕,而血液烧灼的剧痛亦让她止不住浑身战栗,月琢竟有一瞬失神,握紧了冰刃却未能动手。
临岚怕他不忍,心一横,放出狠话催道:
“别想那么多了!只有永久去掉这灵纹,我才能不受炎流灼血之痛……反正玄冰严寒,可为我稍微减轻一点痛楚。我亦会在你刮去灵纹的同时,催化木灵之力生肌,你就当削树皮一般,不必手下留情……”
“你……确定要这样?”神思游离间,月琢按下了冰刀,小心探问。
她未再答言,只是垂头,重重一点。这是眼下最简单粗暴也最彻底的疗法。
故人残魂借她之躯获此新生,本就不易,她能好好活着,是师父今生唯一也是最后的心愿。她不想辜负了他。
临岚,临岚,便是取自“临天地、汲清岚”之意。凤凰树初临尘世,本该如其真身一样,绚烂一生。而她自愿谪居深山,日夜与山风云气为伴,不去看那人世繁华、红尘几重,只为师父余生心安。
可是她的命运,当真应受此般埋没吗……
倘若苏湲对我,也像你对你师父那样重情,多好。月琢黯然心想。
那后来,身无余力的女子如何被相识不过两日的月琢褪却罗裳,看尽春色;寒刃如霜,又怎地无情切入她腰腹与肩胛上柔嫩薄透的肌肤;血花四溅,为何竟不沾染他那件尚带体温的紫墨长袍……都已是太过残酷而不堪回顾的细节,无须再详述了。
当他以极轻极准的力道划去最后一抹赤焰之色时,临岚掌中流转不歇的青玉灵华,也像有所感应似的,顿时烟消云散。她那一直苦苦支撑自己的双臂,也因猝然脱力而酥麻倾倒,背上细汗淋漓如雨。
月琢不及他想,立刻俯身过去接住了那具重伤初愈的绵软身体,让她得以舒适地倚靠在自己还算温暖干燥的胸膛。
然而,就在下一刻,月琢但觉眸中一黯,便再也看不到无名洞中任何景象。
常言道:非礼勿视。不然,迟早得有报应。
衣着单薄的月琢无奈自嘲道,一边擡手按住隐隐作痛的眼眶,一边收紧了环抱女子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