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1/2）

回程

夜深知雪重，人鸟声俱绝。晨起的日光融化了一层薄雪，积雪与杂草缠绵不休，到底是显得脏了。姜延带着人早起清雪，不过卯时就已经能看清马道与车辙。

傅九阖起得早，怀中人睡的正香，凌乱不堪的被褥是昨晚情至深处的罪证。傅九阖替他掖了掖被角，又在人额头正心处落下一吻，方才不舍地掀帘出帐。

姜延正在清扫大帐外的雪，扰得永禄不得安宁。他见傅九阖穿着单衣站在帐外，走过去叮嘱，“大帅，大清早的容易着凉。”

傅九阖点头:“去把我的大氅拿来。”

姜延愣了愣神，随即失神地去帐里取大氅。今日的傅大帅异乎寻常，若是往日，傅九阖不会理会姜延，他一身单衣就能过四季，无论谁说他都置若罔闻。可今日不同，他只是提了一嘴，傅九阖竟然顺从了。

“胡日格呢”傅九阖披上大氅，暖意袭身，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姜延:“在地牢里，和乌兰蛰面对面关着，属下派人日夜盯着，一旦他们彼此之间说了什么，会第一时间报给大帅。”

“能问话吗？”

“养了几日，他这几天看着气色大好，已经可以刑讯了。”

冬日里的地牢又寒又潮，胡日格浸了水的裤子刹那间就结了冰，贴在腿上，冻得他咬牙切齿。乌兰蛰就盘腿静坐在他对面，这些天除了用饭，乌兰蛰的动作从未改变，甚至连眼睛都未睁开过。

胡日格知道他这是在避嫌，但这地牢内寂静如斯，憋得他成日里抓耳挠腮。

傅九阖坐在讯房里，见到胡日格被提来后，漫不经心地笑说:“日子过得不错吧，好吃好喝地供着，瞧把你养得满面油光。”

胡日格透过发丝凝视傅九阖良久，冷然开口:“你要杀了我吗？”

“我费力给你吃喝，转而又杀了你，你又不比牲畜，死了还能卖钱，”傅九阖嘴角含笑，“四郡由本帅严守，你轻易进不来，但防不住你绕路，所以你能打入蜀州山匪内部本帅并不奇怪，但本帅好奇的是，陆常兴，又是怎么和蛮人搞到了一起。”

“我不认得陆常兴。”

“你当孙昊是哑巴吗？孙昊认得陆常兴，而你佯装孙昊的军师，就是想要借他与陆常兴的关系达到你自己的目的，”傅九阖低下头，“我想来想去，想出两种缘由。陆常兴若是在颖川时便与蛮人勾结，想必他背后必然有人指使，或许是拿捏住了他的命门，逼他如此也不无可能。陆常兴若是外放到蜀州方与蛮人勾结，那他就是活腻了，早已做好了回不去颖川的准备。”

傅九阖站起身，“第二种显然不可能，他自知回不去颖川，最好的做法就是来策反我，连乌兰蛰一个蛮人都知道我是大瑛的弃子，他怎会不知，还要引我入局，与我作对。所以，陆常兴背后的人，是谁”

“傅大帅的威名早已传遍了东察合台，为将者，当取其长，避其短，我很是佩服大帅，”胡日格真诚地看着他，“但是，陆常兴是你们大瑛的人，他先是与山匪勾结，随后才为我所用，他是个棋子，可棋子背后的推手，我是真的不知道。”

傅九阖冷笑一声，他向前探一步，压迫感突如其来，胡日格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傅九阖奇怪地看着他，低声问道:“你当我是傻子吗？陆常兴不过一个顺天巡抚府丞，手里的蜀州军队也就区区一千人，他若是反了，西北有边陲营，东北有山海关，你们的目的不在此，而是江南八城。你们，是奔着颖川去的，东察合台的大君都不敢如此冒进，你若没有绝对的把握，胆敢深入虎xue”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呵，”傅九阖肃然道，“陆常兴已经死了，孙昊就是一个被利用的傻子，此次再联系先前乌兰蛰突袭西门郡一事来看，那就是一次试探。你们原本就不想从边陲找突破口，内部瓦解，才是你们的真正动机。”

胡日格不辩驳，他似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他不想开口，也不会说话。

“这地方好啊，有饭吃，有水喝，还有人日夜看顾，除了冷点，哪里都好极了，”傅九阖安然道，“不过活着是一方面，断条胳膊断条腿又是另一方面。大瑛的锦衣卫想必你也听说过，大名鼎鼎的诏狱你也应当有所耳闻，我不审你，有的是人要审你。不过那时，我敢保证，你哪怕只剩一层皮，那帮阎王都不会让你断气，你与我的机会只有一次。”

傅九阖肃穆道:“颖川谁在帮他”

胡日格没有被震慑到，他毅然回答:“我不知。”

“好，”傅九阖也不恼，他直起身，感叹:“看来，还真得回一趟颖川。”

***

皇都的喧嚣被一场大雪覆盖了，重檐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白，雀起惊落，洒扫的宫人放缓步伐，贴着朱红宫墙劳作。

龙涎殿的案几上参差不齐的堆放着几摞奏折，沈叔云睁眼趴在案上，用手比划着那能盖过他头顶的奏折，面上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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