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2/2)
沉双遣退了宫人,搀着太后缓缓步入内殿。他许是知道里面的人尚在偷懒,便在进门前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趴在案上装死的沈叔云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他双手并着揉了把脸,在看到太后雍容的身影时牵强地露出笑容,起身相迎。
“太……舅母,怎的这会来了”
太后复上沈叔云的手,和蔼地说:“永禄今日给哀家传信了,信上说殊闲半月后就能到颖川境内,此行还带了个蛮人一同回都。殊闲驻守边陲六年之久,此番又是平西门郡之乱,又是清剿蜀州山匪,于情于理,该有赏赐。”
“额……”沈叔云偷摸着看向沉双,沉双敛眸摇头。沈叔云便笑:“舅母如此说,定是已经有打算了。”
太后挽着他坐,说:“当年定远侯傅齐率军打退蛮人来犯,划定叶尔羌为两国交战地,此举大振军心,先帝钦点他为大瑛第一侯,赐将军府。如今他的儿子也立了战功,哀家的意思,是给他赐爵。”
“这不成吧,他若封爵也是侯爵,怎能与定远侯比肩而立”
“既然比肩不妥,那就也封定远侯为伯爵。”
沈叔云觉得不妥,傅齐已经久不上战场,近些年更没有军功在身,为了封傅九阖而擡傅齐的官爵,不知情的人定会认为傅九阖不孝不义。
太后此举,应是想恐吓韩渝。韩渝位居国公,自先帝在时便手握前朝。沈叔云暂代东宫即位,太后独掌司礼监,不动声色分化了韩渝手中的内廷大权,如今傅九阖回都,韩渝怕他效忠太后,只能想方设法踩他一脚。
“这……舅母,”沈叔云迟疑道,“要不,还是等傅殊闲回来,问问他的意思”
太后不解:“陛下封赏乃是他的福气,怎的还要问过他的意思忆川,你今日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沉双抿唇朝他点点头。
沈叔云顺着坡下,“啊,我……啊朕,朕确实有些不舒服,这几日公务太多,昏头转向的,若不是沉双在侧,朕当真要焦头烂额了。”
太后看着笼在日光下的外甥,总感觉他同以前不一样了。这个把月寒秋携凛冬而至,她身子不美气,成日里和衣卧床,沈叔云日日来请安,她顾及雪天路滑,又在意他的身子,便免了他的请安礼。
不过几月未见,他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但周身的柔气散尽了,就连说话也软弱涣散,不拘礼,不刚毅,像极了他身边那个成日里吊儿郎当的傻子近卫凌子喻。
“近日怎么没见着那个傻子”
沈叔云挑眉:“什么那个傻子……是谁”
“就是那个凌子喻。”
沉双鼓起双颊,在瞬间想了想自己此生最悲恸的往事,一时艰难忍住了想笑的冲动。
“啊这……”沈叔云优雅颔首,“他或许……嗯……又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太后走后,沉双才扶着门柱弯腰笑了起来,沈叔云擡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沉双了然,站直身看向沈叔云,歉意地说:“国事为重,你且忍忍。”
“这个皇帝,”沈叔云咬牙切齿,“我是一天也不想装了。”
沉双为他整理了衣冠,劝道:“半月,半月陛下就回来了,介时你想去哪玩去哪玩。”
沈叔云沉声问:“那现在呢?”
沉双皱了皱眉转而又换上淡然的神色,“批那些无关紧要的奏折,做完这些,还要去理事堂偏殿议政。”
沈叔云压下心中的震惊,苦丧着脸哀嚎,“能不能不做,能不能明天做,能不能交给别人做……”
沉双摇摇头,掷地有声:“不能。”
***
离开边陲营时,傅九阖将沈初六的设想交给了军匠,草方格的工期不短,若是傅九阖能如期回到边陲,也许还可以同他们一起商议建造。
沈初六坐在马车上,双臂搭在窗口,头探出帘外,认真又狡黠地看着傅九阖同那群士兵一起搬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