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戗(2/2)
“要不……”
沈初六只微微侧头:“嗯”
“算了。”他不知是拉不下脸,还是说不出口,那股莫名的沮丧此刻格外真切,就在胸口处凝结成一团阴云,闷得他喘不过来气。
他独自躺在床榻上,须臾间,闻到了沈初六的味道。
浅淡的香,又带些飘渺的柔,隐约可闻,若是使些力,就只能闻见枕头里的那些陈年香料。
就这一会,傅九阖也睡得极不安稳。
辗转床榻间,总是梦到颖川漆水桥畔的解红楼,他眼前一片雾白,眼睫上也积满了冰雪,一眨眼,那雪挨着皮肤,顷刻间就化作了水,与眼泪交融,一同自面颊上滑落。
他趴在雪地上,应是醉了酒,迷了路。
他忘记了四周大雪纷飞,好像有什么剜心痛楚被封锁在了那年的茫茫大雪中。
整个画面就此定格,他看到一双伤痕累累的赤脚,缓缓走到了他有限的视野当中。
他想擡头去看,可四肢动不得,他心下一阵慌乱,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可怎样都做不到。
四周陷入黑暗,那雪地和那双赤脚又慢慢浮现。
如此反复,冰冷的夜包裹着挥之不去的梦魇,将那恐惧坐实了。
傅九阖睁开眼,天已大亮,没有雪,也不冷。
顾百川和姜延已经回来了,门外吵吵嚷嚷,屋里却不见沈初六的影子。
傅九阖觉得那梦奇怪。大雪覆盖了楼宇,院内万籁俱寂,解红楼是何地,他为何就如此笃定那是颖川漆水桥畔的解红楼他为何会陷在雪中落寞流泪那双赤脚又是谁
阴鹜驱之不散,傅九阖打开门,寒气将他彻头彻尾地冲醒了。
“沈初六呢”
顾百川觉得傅九阖此刻就是一个找娘的蝌蚪,时时刻刻都要过问沈初六的去向。他瞧着傅大帅没出息的可怜模样,说:“你睡觉的时候,陆常兴要自戗,姜延想叫醒你,但被沈初六拦着,说你几日奔波辛苦,不想叫你费心,瞧瞧,人家多贴心,我要是个女子我就以身相许了。”
傅九阖皱眉:“人在哪里”
“书房呗,还能在——诶,你那么急干什么”
陆常兴确实该死,按道理来说为躲着严刑审讯,畏罪自戗是个开脱的好法子,但沈初六去干什么顾百川和姜延,甚至随便知会一个侍卫都可以解决,他去干什么或者是,他想干什么
傅九阖一脚踹开书房的门,陆常兴已经死了,嘴角溢出的血呈黑红色,应该是中毒,他凌乱的衣袖间横着一把开刃且带血的匕首,而沈初六就瞠然自失地坐在一旁的书案上,左手手掌还在止不住的冒血。
傅九阖迅速扯下一片衣摆,又挨着撕成布条,拉过沈初六的手掌就要为他包扎,沈初六也不躲,就静静地看着傅九阖忙碌,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
等包扎完后,沈初六的左手已然成了一枚粽子,他苦笑道:“好丑。”
傅九阖不想争论这个,他直接地问:“你来干什么”
沈初六定了定神,说:“我想同他问几句话。”
“问什么”
“他为何要助蛮人传递军情。”
傅九阖整顿衣衫,敛容正坐在沈初六面前,稍显严肃道:“那你问出什么了吗?”
“没有。”
“没有”傅九阖被气笑了,“那你自作主张过来干什么现在人死了,怎么审怎么彻查”
沈初六从未见过傅九阖生气,他愣了愣神,又在顷刻间低下头去,低声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
“没用。”
“……”
沈初六见傅九阖被气得没话说才敢擡起头,他盯着傅九阖的眼睛,再次诚挚地道歉:“我不会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