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1/2)
第 64 章
“来者何人!”青金石般的眼眸里韵光闪烁,瞳瞳横起金箍棒,一马当先地拦在他身前。纵然外表变化得再惟妙惟肖,可各宗韵力在体内的流转章法却无法复刻。在眼宗的火眼金睛下,一切伪装都无所遁形。
对方尚未开口,武达就勃然色变。
“在下替打宗鞍前马后数年,如今家主大人是要翻脸不认人?”
指尖用力,便将那黑白交错的面具捏成粉末。棕猫昂首阔步地向武达逼近,两眼眯起,先声夺人。衣下蓦地张开三条长尾,在泠泠赤光中无所顾忌地摇曳起来。
他的外貌也随之变幻,两耳弯折,眉宇温雅,灰蒙蒙的毛色如同山火中升腾的滚滚浓烟。
那猫垂下头颅,恭恭敬敬地向十二宗主折腰奉礼:“在下晚空,是九尾灵猫一族的族民,亦是武达家主失散多年的孪生弟弟。”
刻意拖长的尾音让这句自我介绍听上去分外促狭。但凡是个能动弹能喘气的,都能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
但没人开口,似乎打定主意要坐山观虎斗——晚空此时此刻还穿着录宗弟子服,若说黯对此事一无所知,就连牙牙学语的小猫也不会信。显而易见,武达赴了场鸿门宴。
只是不知黯究竟意欲何为……
灵锡从果盘里挑了块冰爽怡人的西瓜,一分为二和夫君慢慢品尝。柔滑的缥色罗绮上月光流淌,手宗宗主安安稳稳地坐在黄梨木的尊位里,选择隔岸观火。毕竟从古至今,手宗京剧猫都潜心贯注研制法器,致力于矿产发掘与技术突破,对驱使异猫这等旁门左道毫无兴趣,手上从未流过异猫的血,身正不怕影子斜。
对于各族平权之事,灵锡和忠举全手全脚支持。
“要是父亲听我劝告,绝不会被你这恶犬反咬一口!”
为了护妻荫子,对方早已自愿与打宗签下死契,如今却出尔反尔,甚至倒打一耙?!武达扭断了碗口粗细的寒铁哨棒,恨不能让这杂碎血溅五步。
念及武老家主在抗击混沌兽时的舍生忘死,银婆婆扯了扯唇角,凤头拐杖在地上点三点,好心好意地提点他:“若不是这只三尾猫以武家次子之名替你铲除异己,现在代表打宗参加天书大典的,应是虎家褚山君。”
晚空遥遥地向银婆婆抱拳,却只收到一声冷淡的“哼”。
“族民?”长乐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下巴,顶着一张憨态可掬的小丑脸,不动声色地重复了对方的话中重点。
“我九尾一族,除却被武家招安的,大多都隐居在深山老林里,不隶属任何势力范围。”晚空向他微微颔首,脸上的笑意更深,话里话外都是投诚,赌上全族的归宿,只为从今往后那些藏头露尾的族人能活得堂堂正正。
“我等所求不多,只愿能光明正大地活在世间,而不是一露尾巴就被当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众猫情不自禁地擡眼看他,飘摇的旌旗在他脸上投下幻惑的阴影,金橙的眸色如同两口在晚烟斜日里熠熠生辉的铜钟。
相顾无言的对峙中,唯有声声虫鸣蛙叫,此起彼伏,清脆聒噪。
没有谁生而有罪。无论是腐草之萤辉,还是江心之皓月,都不应有高下之别、贵贱之分。
他们想活,仅此而已。
同样被注视着的还有武达,视线里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或轻蔑、或怨怼、或责备,令他如芒在背,几欲剜出那些眼睛。他依旧正襟危坐,掌中却汗意涔涔。情急之下武达猛然想起临行前父亲给他的锦囊,赶忙掏出来,一把扯开系带。
待他读完内容,脸上已只剩不顾一切的讥笑。
“只有我打宗党同伐异无容人之量,在座的各位都是正人君子,是吗?”武达以掌覆面,犀利的目光从指缝中刺出,如箭矢破空时的霜色,“身宗海漂、念宗虚无、判宗孟涂……十二宗藏污纳垢,让晚辈拜伏!”
在老父重病不起后才走马上任的武家新家主自降辈分,仰天大笑了数声,亲昵的目光拂过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像在拥抱与他同流合污的密党。
无情端起那捩翠融青的茶盏,用杯盖撇去浮沫,慢慢饮了一口,让清苦的茶味在舌尖回甘:“孟涂此猫原是鸡鸣狗盗之徒,此番被缉拿归案,正在地牢服刑……判宗惩奸除恶,何过之有?”
“海漂是我贴身侍女,我待她与其他侍从并无不同。”墨兰也即刻划清界线,凤眸凌厉、柳眉倒竖。
“在你眼里都是下人,自然是一视同仁。”灵锡不放过任何一个能与墨兰针锋相对的机会,尤其是涉及身宗等级制的时候。
忠搭上妻子的肩膀,想劝她以和为贵,但又清楚对方此刻的咄咄逼人全是为自己出头——为昔日随访身宗时受尽冷眼的有名无姓的少年。
那些维护的话语如紫藤一般绕指留香,无遮无拦的爱意令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妻子侧颜,却被对方似怒非嗔地一把推开,只能窥见她通红的耳尖。
夫妻俩琴瑟和鸣的样子教墨兰咬紧了后槽牙,但她没有立场指摘什么,只能冷冷地偏过头去。
无休无止的争吵中,姮娥已梳成半面妆。猩红的月轮渐渐复原,像阴云被狂风一扫而空,只剩下浅淡的暗色,像纱幔一样拢住月光。如若在月食结束前,录宗印章不曾打入天书,本次修改便会功亏一篑。黯凝视着天际的绯色椭圆,而后垂下眼,与无情目光相接。
判宗宗主在默算时间,表情依然八风不动,掌中青瓷的杯釉却龟裂了,像不堪重负的冰面般片片皆碎。
黯报以一个尽在掌握的微笑,与此同时,足下的玄色法盘华光大作。
——青铜鼎中依旧烟熏火燎、焰光四溅;金红的大殿依旧巍峨连绵,如卧龙般盘在山间;紫色天书依旧流光溢彩、直刺苍天。
月亮却被施了定身术,悬在天上一动不动,为十二宗留出充足的时间,去争一个子丑寅卯。
果然不出所料……这方天地出自黯大人手笔。无情放下那枚惨不忍睹的茶杯,转而拾起一块熟梨糕。白冰般的犬齿被绵软的米香包裹,切切实实的甜味,和他在这里经历了数年的风霜雨雪一样千真万确。
众猫察觉了凝固的月光,齐刷刷看向录宗宗主,眼底尽是难以置信。
“此乃录宗天书之能,非我之力。”黯说谎不打草稿地甩锅天书,雪白的尾尖在身后摇来晃去。
“不愧是修留下的镇宗之宝,我等叹为观止。”纳兰捋着两缕细须,对月亮时停的原因一清二楚,却又不得不站出来,笑容满面地打起圆场,好让众猫就坡下驴。
瞳瞳眼里却是兴致勃勃,见猎心喜地握紧了金箍棒,十分期待与黯一决雌雄。
拖延计告吹,武达不禁咬牙切齿,回顾着锦囊内容,话头一转另起波澜:“诸位不妨猜猜,在京剧猫现世之前,恃强凌弱的会是谁?”
答案显而易见。
在混沌肆虐的上古猫土,在修参悟原初之力前,立于金字塔顶能以一敌百的,唯有身怀绝技的异猫。
那是猫土史书不曾记载的过往,是非曲直都滚滚而逝,消散在往古来今的时涛中,宇宙若萍浮。
“不论有无霸凌之事,都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无从对质。难道如今京剧猫屠戮异猫,是在为千百年前的猫民打抱不平?”晚空霍然睁眼,对他的言辞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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