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判大人他身娇体软(大雾)(2/2)
鱼丸没一会就见了底,小猫拍着碗沿要添饭,碗口比他的脑袋足足大两圈。
……不哭,不闹,但能吃。
所有话语都咽下,化成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然而句芒刑天这边,就没有他好运了——
“吃奶奶!吃奶奶!”
焰红色的猫咪挥舞着两只小爪子,兴冲冲地往句芒怀里扑,却被对方拎起,一把塞进刑天怀里:“滚,老娘没奶!”
烛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圆滚滚的脸蛋皱成苦瓜,哭声尖利凄惨,堪称魔音贯耳。
“这谁家父母,孩子饿成这样了也不喂!”不知从何而来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让句芒火冒三丈。
她气呼呼地揪住刑天,扭头就进了一家豪华酒楼:“把你这的招牌菜都给老娘端上来!”
看了眼哭闹不止的小猫,句芒眉头一拧,补充道:“要清淡的,快去做。”
“好嘞!”店小二从没见过这么干脆利落的客人,乐了,咕咕噔噔地跑下楼去报菜名。
玉盘珍馐,五味八珍,俄而便一一端上桌来。句芒盛了碗奶白鱼汤,把哭累了的烛龙抱在腿上,一勺一勺吹凉了喂他,耐心备至。
小猫喝厌了,扑腾起来,一爪拍烂了桌上的红烧鱼,肉沫飞溅。
句芒刚想发作,就见幼猫伸长了酱香味的爪子,递到她嘴边:“尝尝,很香!”
再暴的脾气都要被磨平了。
用餐布把他油汪汪的爪子擦干净,又将雪白的鱼肉挑尽鱼刺,拿瓷勺细细地捣成鱼茸,软烂鲜嫩。
烛龙接过碗,吃得满口生香。
句芒看着小猫胸前明亮的光斑,忧心忡忡,“要是墨戏精撒谎,十二天后话痨变不回来怎么办?”
幼猫拍了拍吃得鼓鼓囊囊的小肚子,爬到句芒怀里,倒头就睡。
“那就养大了给你养老送终呗。”刑天诚心诚意地提议。
“什么馊主意!”句芒咬牙切齿,“老娘养话痨倒无所谓,关键是宗主大人也变小了!”
焰红小猫咯咯地笑起来,不知是梦见了什么。
刑天啊呜一口吞下五个鱼肉包子,无心之言却一语中的:“黯大人不会让判大人一直当小猫的。”
朦胧西月照池亭,碧波中有鸿鹄结伴交颈戏水,形影不离,在水色中投下一对苍色倩影。
八角亭里铺着张小叶紫檀的书案,麒麟状的镇纸压住米色宣纸,骨节分明的大掌包住一只肉乎乎的猫爪子,正一笔一划地教它习字。
鼠须笔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八个胖字:
阳、奉、阴、违。
食、言、而、肥。
“不懂。”幼猫仰头,脆生生地问。
黯盯着那双初具雏形的威严白眉,轻嘲一声:“是形容你的。”
鲜红的腮帮子鼓起来,毛茸茸的,看上去又软又暖,憨态可掬。
——铁面前来拜访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小猫头顶软乎乎的白元宝和鲜红的两腮太过标志性,乍见之下,铁面不可抑制地惊叫出声:
“什么,我哥能生?!”
那根有价无市的鼠须笔应声而断。
“说笑,说笑罢了。”没等对方动怒,铁面便挤眉弄眼地补救,“我哥这是怎了?”
一张与兄长八成像的俊逸面容笑得十分欠揍,若不是无情变小了,对这些无知无觉,否则保管用黑金令牌教他何为——兄友弟恭。
细密的漆黑绒毛上,九个光格嚣张地宣扬着自己的存在,却被铁面一眼认出:
归初印。
“花若再开非故树的道理,混沌之主难道不懂?”
督宗宗主一改先前的嬉皮笑脸:“猫尽皆知,黯融身混沌,因而寿数绵长,活个几百年不在话下,而我哥肉体凡胎,自是无法与混沌之主齐寿。”
“怕他先你而去……就是你把他变小的理由?”
铁面把幼化的哥哥抢进怀里,强忍怒意却依旧气得浑身发抖:“不复往昔的境遇、截然不同的阅历……猫的命是由每一分每一秒的经历组成的!黯,你凭一己私欲把我哥变小,想没想过这样活下去的到底是什么!”
小猫不安地在他怀里挣扎着,一口咬上对方小臂,却差点被遒劲有力的肌肉崩了牙。
黑雾霎时间便铺满整座凉亭,乌压压地让人无法呼吸。
毫无预兆地,铁面怀里一空,只能张口结舌地看着那位高大的混沌之主自顾自的给小猫顺毛,甚至掰开口角查看乳牙:“伤到没有?”
“……回答我。”明明四下里晦暗无光,铁面却像被强光照射,嘴角抽搐地别开眼。
银月皎皎,星河明淡,沉缓疏明的话音响起,声声入耳,分外清晰:
“我要的是无情,不是一条对我唯命是从、毕恭毕敬的忠狗。”
铁面犹疑:“那你还……”
指尖点上小猫胸前的归初印,他分明是笑着的,不知为何声音听起来却分外阴森:“此乃判宗宗主自导自演的好戏,与黯何干?”
“……”铁面的脸色青白交接,最终定格在爆红色,不知是脑补了什么,猛然作揖告退:“打扰了,你们继续。”
“傻大个,你先照顾着,”句芒精疲力尽地把小猫递给刑天,弯腰深呼吸,“我回去给爹娘上柱香。”
“啊?”
刑天傻愣愣地睁着铜铃大眼,脑袋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面容憔悴的女猫简直咬牙切齿,“今天带了小猫才知道……老娘差点累掉一层皮。”
“能变回来的。”刑天心宽体胖,毫不担心,伸出粗圆的爪子轻轻戳着焰色小猫一起一伏的肚皮。
句芒不悦地拍开他的手指,脑中灵光一闪:“趁他还是奶猫,不如我们教话痨游泳吧,省得他每次掉水里都半死不活地等人救!”
刑天愣了愣,深以为然地点头。
——但两猫从未想过,教游泳这种轻而易举的事情,居然也能难于上青天。
硫磺的气息蒸晕在温泉上方,让沐浴者心清神凝,句芒却觉得自己像根点燃引线的炮仗,随时能炸出雷霆之声。
被她托于掌中时,烛龙还能挥舞肉嘟嘟的爪子扑腾几朵浪花。但凡句芒松手,他就只能咕噜咕噜地往下坠,如同怀石投江一般。
虽然每次沉水都会被她或刑天眼明手快地捞上来,但水淋淋的毛发粘成一团,稚嫩的龙尾颤颤巍巍地缩起来,金眸也早已蒙上泪光,将哭不哭的模样。
反复几次,就算句芒铁石心肠,都不忍再把他放回水中了。
也许……拥有烛龙血脉的猫,势必与江河湖泊不容,旱鸭子也算有情可原。
“罢了,再落水,老娘救他。”句芒一边自暴自弃地对刑天说,一边拿毛毯擦干了幼猫身上水渍,也擦去了他眼角的泪光:“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点小事就敢哭,信不信老娘嘲笑你一辈子。”
小烛龙吸了吸鼻子,在她眼前挺直腰板,斩钉截铁地说:“才不哭!”
黯自然知道归初印的时限,解决方法也相当简单粗暴,直接召集手宗工匠,在灵钻与忠灵夫妇的带领下加班加点,终于在十二日之内将归初塔修复。
同为手宗翘楚,制造力更是不相上下,只是分立混沌与韵力两个阵营,道不同不相为谋。平日里灵钻与那对夫妇见面,都是皮笑肉不笑互称大人,谁心里也不服谁。
本次能够通力合作,还是得归功于黯大人的威逼利诱。
只是……七日之限早已结束。
漆黑与焰红的两只猫穿戴整齐,一前一后推门而出。
“男人婆,你把本少爷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不顾男女之大防污人青白,依照猫律,你该对本少爷负责!”
烛龙不管有理没理,先声夺人,笑嘻嘻地跑到句芒身侧,等待答复。
“先说好,以后猫崽子你带!”句芒一想起这段时间的心力交瘁,就气不打一处来。
烛龙大喜过望,一把抱起她转了四五圈,嘴里还絮絮叨叨地筹划着:“得先根据生辰八字推一下良辰吉日,必须请判大人为咱俩保媒,婚宴就定在判宗最大的酒楼,两家的远亲近邻都要请到,猫崽跟谁姓都没关系,不过还是能继承咱俩衣钵最好……”
“话痨你有完没完!”句芒忍无可忍地敲他一个脑瓜崩。
这一边甜甜蜜蜜,另一边却相顾无言。
无情自知理亏,垂首拜下,黯却纹丝不动,无动于衷。
沉默半晌,松绿官袍的黑猫率先开口,打破死局:“下官归来迟晚,还请黯大人恕罪。”
黯依旧面无表情。
判宗宗主深吸一口气,再拜而言:“七日之限,由今日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说的。”黯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分明是芳晨丽日,却忽然黑雾肆虐,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呜呜然如同狼嚎鬼叫。待到尘埃落定,四野已找不到那两只猫的踪迹……
到底是没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