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奇幻 > 素心传 > 第84章 茶坊开张

第84章 茶坊开张(2/2)

目录

“嗯,”我应着,眼眶有点热,“很疼。”

有天午后,日头懒洋洋的,我正在柜台后算账,小玉儿突然撞了撞我的胳膊,朝门口努嘴。我抬头一看,心猛地一跳——是王老爷。

他还是那副脑满肠肥的样子,只是头发白了些,穿件藏青缎袍,手里拄着根玉拐杖,一进门就用拐杖笃笃地敲地:“云袖呢?叫她出来!”

老周跟在后面,一脸尴尬,看见我时挤了挤眼:“王老爷,您别生气,云袖姑娘……”

“我在这儿。”我放下账本,走到他面前。八年了,他的眼神还是像钩子,黏在人身上不舒服,只是没了当年的狠厉,多了些老态,眼角的皱纹里积着灰,像许久没擦过的窗棂。

他眯起眼打量我,半晌才哼了一声:“听说你回来了?还开了家破茶馆?”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小玉儿给他倒了杯茶,他呷了口就吐出来,“什么玩意儿?没滋没味的!”

“王老爷想听曲儿?”我问,手不自觉地摸向墙角的琵琶,琴头的兰草在光影里若隐隐现。

他眼睛一亮,拐杖往地上一顿:“算你识相!唱段《雨霖铃》来听听,当年你唱哭李侍郎的那段,价钱你开,多少都行!”

我看着他,忽然就想起沈砚之。想起那个落雨的夜晚,他说“你的声音该唱轻快的调子”;想起芦苇荡里,他背着我走,说“我们是两只自由自在的鸟”;想起他咳得直不起腰,还把最后一块红薯塞给我,说“甜的,你吃”。那年冬天特别冷,他的手冻得开裂,却总把我的手揣进他怀里,说“这样暖和”。

“王老爷,”我说,声音很稳,像淮扬平静的河面,“《雨霖铃》太苦了,我唱不动了。”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拐杖把桌子敲得咚咚响:“你个小贱人!当年是谁捧着你?是谁给你送玉簪?现在翅膀硬了,敢给我甩脸子?真是给脸不要脸!”

我没理他,转身走到墙角,拿起那把旧琵琶。琴身被摩挲得发亮,琴头的兰草刻痕里还嵌着点芦苇荡的细沙,那是去年清明去看沈砚之,不小心蹭上的。我调了调弦,“铮”的一声,像颗小石子落进心湖,荡开圈圈涟漪。

我弹起了《采莲曲》。

起初,王老爷还在骂骂咧咧,老周在旁边劝,小玉儿吓得躲在我身后,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可弹到“鱼戏莲叶东”时,他的骂声突然停了。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琴弦上,像撒了把金粉,我指尖拨动的地方,仿佛有莲花一朵一朵地开,带着秦淮河的水汽,带着芦苇荡的风,带着沈砚之笑起来时眼角的光。

我唱着唱着,仿佛又看见秦淮河上的画舫,青布灯笼在风里晃,沈砚之坐在船头弹琴,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见芦苇荡的芦花飞成雪,他背着我走,脚步踩在苇杆上咔嚓响,说“你看,我们比鸟还自由”;看见画舫里的炭火,他把我的手揣进他怀里,呵出的白气落在我手背上,说“这样就不冷了”;看见他临终前,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却还在说“你弹得比我好”,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

唱完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王老爷的拐杖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张着嘴,浑浊的眼睛里竟泛起些微湿意,像被什么东西烫了心。老周悄悄松了口气,小玉儿从背后探出头,眼里闪着光,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角:“姐姐,真好听。”

王老爷忽然站起身,踉跄了一下,老周赶紧扶住他。他没再骂,只是盯着墙上的玉兰绣品,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曲子,他也爱听。”

我知道他说的“他”是谁——当年和沈砚之并称“淮扬双璧”的李公子,王老爷的旧识,早逝在一场疫病里。听说李公子生前最喜《采莲曲》,总说“这曲子里有活着的气”。

“人活着,总得听点轻快的。”我收起琵琶,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水面,“苦日子熬够了,该尝尝甜了。”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