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茶坊开张(1/2)
铺子收拾了半个月。我请了个木匠,打了四张方桌,靠窗的那张特意做得矮些,沈砚之说“矮桌子接地气”,当年在画舫上,他总爱盘腿坐在矮几旁,说这样离水面近,能听见鱼吐泡泡;又去布庄扯了蓝印花布,做了桌布,边角缝上小小的莲花——那是他教我绣的第一个花样,他的手指握着我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扎得很认真,说“这样以后你看见莲花,就想起我”。墙上钉了块木板,用来挂客人寄存的伞,有把竹骨伞的伞面破了个洞,我找了块碎布补上去,绣了朵小小的兰草,像琴头上的那株,也像苏燕卿刻在砖上的那个“燕”字,都是念想。
开张前一天,苏燕卿让人送了盆兰草来,是小玉儿端着来的,青瓷花盆,兰草的叶子舒展得像翡翠。“师父说,这叫‘同心’,当年你走时没来得及带走的那盆,她一直养着,去年分了盆新的,正好送你开张。”小玉儿把花盆放在窗台上,阳光落在叶子上,亮得晃眼。
我摸了摸兰草的叶子,指尖传来温润的凉意,忽然想起那年深秋,我和苏燕卿挤在一张床上,她给我描眉,说等攒够了钱,就合伙开家小绣坊,她管账,我绣花。那时窗外的兰草刚抽新芽,我们以为未来就像那芽尖,只要盼着,总能长高。
“替我谢你师父。”我说着,从竹篮里拿出块刚烤好的绿豆酥,递给小玉儿,“尝尝?”
她接过去,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眼睛瞬间瞪圆了:“哇!比楼里灶上做的好吃!酥得像云一样!”她含糊不清地说,嘴角沾着点绿豆渣,“师父要是尝到,肯定会让你教我做。”
开张那天,天刚亮就下起了小雨。我正忙着擦桌子,听见门口有脚步声,抬头一看,苏燕卿站在雨帘里,穿件月白长衫,袖口绣着暗纹兰草,头发绾成个利落的发髻,簪着支碧玉簪,比从前清瘦了些,眉眼间却多了股沉静的锐气。她手里撑着把油纸伞,伞沿滴着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恭喜。”她开口时,声音比从前低了些,带着点沙哑,想来是常年打理楼里的事,费了不少嗓子。
我赶紧搬了张凳子:“快进来坐,雨都飘到身上了。”
她走进来,伞放在门口的竹筐里,水珠顺着伞骨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她打量着屋里,目光从蓝印花桌布扫到墙上的兰草绣品,最后落在窗台上的兰草上,嘴角弯了弯:“真像个家。”
“你能来就好。”我给她倒了杯碧螺春,茶汤碧莹莹的,浮着细小的绒毛,“尝尝,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她端起杯子,指尖在杯沿摩挲了一下,呷了口,眼睛亮了:“是他教你的法子吧?带着点芦苇荡的清甜味。”
我点点头,没说话。有些事,不用说,懂的人自然懂。她从包袱里掏出块绣品,是块藕荷色的杭绸,上面绣着玉兰,含苞待放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像极了当年我跟着沈砚之离开时的心情——怕前路坎坷,又藏着点破釜沉舟的盼。“给你挂墙上,”她说,“看着喜庆。”
我踩着凳子把绣品挂上墙,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了绣品的边角,像朵真的玉兰花在摇。苏燕卿站在底下看着,忽然说:“当年你走的那天,我在码头追了好久,船开得太快,我只看见你琴盒上的红绸子。”她的声音有点发紧,“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以为。”我从凳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可有些地方,总想着要回来。”
小玉儿这时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捧着个食盒:“师父!云袖姐姐!楼里刚蒸好的桂花糕,我给你们拿来了!”她打开食盒,甜香漫了满室,“师父说,云袖姐姐肯定爱吃这个。”
苏燕卿看着我,眼里有笑:“你当年总偷藏桂花糕,说等老了,要天天躺在桂花树下吃。”
“还没老呢。”我拿起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甜香里带着点微涩,像极了那些年的日子。
小玉儿总来帮忙。她手脚麻利,擦桌子洗碗样样勤快,还会帮我招呼客人:“爷爷您坐这儿,靠窗的位置能看见燕子;姑娘您尝尝这个,是云袖姐姐新做的绿豆酥,甜而不腻。”她总说我做的绿豆酥比城里最好的点心铺还香,每次刚出炉,她就踮着脚够蒸笼,烫得直搓手,嘴里还嘟囔“师父说得对,果然有光”。有回她帮我收账,数着数着突然问:“云袖姐姐,沈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呀?师父说,你琴盒上的兰草,是他娘刻的。”
我正在揉面,闻言动作顿了顿,面粉沾在鼻尖上。“他啊,”我笑了笑,想起他弹琴时微微皱眉的样子,“是个会把最后一块红薯塞给我的人。”
小玉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块面团学着我的样子揉:“那他肯定很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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