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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回返苏州(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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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后事,我站在秦淮河畔,不知道该往哪去。淮扬的每一寸水,每一寸土,都有他的影子——河滩上有我们踩过的脚印,芦苇荡里有我们说过的话,船舱里有他弹过的琴音。我走在路上,看见卖西瓜的摊子,会想起他给我擦嘴角的模样;听见风吹芦苇的声儿,会以为是他在叫我的名字。这里待不下去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疼得钻心。

天上的云飘得很慢,像被谁用线牵着。我望着河水,它浩浩荡荡地流着,不知道要去哪里。忽然想起苏州,想起烟雨楼,想起那个落雨的傍晚,他在画舫上问我“想想起那个落雨的傍晚,他在画舫上问我“想不想离开”。那时我总说“等春天”,可春天来了,他却不在了。

我把那把旧琵琶带在身边,琴身的兰草被摩挲得发亮。走之前,我去了趟河滩。去年种的西瓜籽没发芽,倒是几株野菊开得正好,黄灿灿的,像他笑起来时眼里的光。风一吹,花瓣落在我发间,像他从前总爱偷偷别在我头上的小野花。

我抱着琵琶坐在石头上,弹起《采莲曲》。指法生涩得很,弹错了好几个音,眼泪却先掉了下来。琴音混着风声、水声,还有芦苇荡里“簌簌”的落雪声,倒像是他在跟着和。我忽然明白,他说的“水响的调子”,从来都不在琴弦上,而在我们一起踩过的泥地里,在他为我暖过的手心里,在每个被炭火熏得暖烘烘的冬夜里。

离开淮扬那天,天放晴了。阳光落在柳树枝上,新抽的嫩芽绿得晃眼。我把他绣了一半的芦花荷包系在琵琶上,荷包上的线歪歪扭扭,却带着他手心的温度。船开的时候,我回头望了一眼芦苇荡,白茫茫的一片里,那棵柳树的枝条在风里摇啊摇,像他总爱朝我挥手的样子。

河水浩浩荡荡地流,载着我的船,也载着他留下的所有暖。我知道,他说的小屋子或许永远买不成了,但那些一起烤红薯的香、一起数星星的夜、他咳着喘着却还把被子往我身上盖的疼,都像颗颗饱满的种子,落在我心里。等到来年春天,总会长出点什么的。

就像那棵他说“能遮风挡雨”的柳树,就算他不在了,根还在土里,风一吹,枝条摇啊摇,还是会替他,轻轻拂过我的发梢。

我想回苏州。不是为了重操旧业,是想在我们相遇的地方,做些什么。秦淮河的水波晃了八年,沈砚之的笑声在芦苇荡里飘了八年,如今他不在了,那些声音却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心上。我想他了,想在他听过我唱《采莲曲》的地方,再唱一次,唱给风听,唱给雨听,唱给那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暖听。

返回苏州那天,我在柳树上系了条红绸。风一吹,绸子飘得像团火,恍惚间竟像是沈砚之在对岸朝我挥手。我抱着那把改了琵琶的旧琴,琴头的兰草被摩挲得发亮,指腹蹭过刻痕时,总能想起他说“娘刻这兰草时,手指被刀划了好几个口子”——原来有些疼,会跟着物件,在岁月里慢慢酿成甜。船行至渡口,有个卖花姑娘挎着篮子经过,篮里的白茉莉沾着晨露,我买了一小束,别在琴盒上。沈砚之从前总说,茉莉的香最干净,像刚洗过的月光,我想让这香气陪着我,走完回苏州的路。

回到苏州时,正是暮春。护城河里的菱角刚冒芽,青石板路上的青苔还带着潮气,踩上去脚心发滑。烟雨楼的红灯笼挂得满满当当,从街口一直延伸到巷尾,像串烧红的玛瑙,丝竹声混着笑声从雕花窗里漫出来,老远就能听见,和八年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走到巷口,就见几个穿青布衫的伙计正搬着新制的牌匾往里走,黑底金字,写着“烟雨楼”三个大字,笔锋比从前更挺括些。

门口迎客的掌柜还是老周,他正蹲在台阶上数铜钱,见了我先是愣了愣,手里的算盘“啪嗒”掉在地上,算珠滚了一地,有颗滚到我脚边,我弯腰拾起,递给他时,他才如梦初醒般站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云袖姑娘?真的是你?”他的手还在抖,捡算珠的动作都不利索了,“多少年没见了,我当你早成了谁家的阔太太,享清福去了。”

我笑了笑,没接话。当年我从后窗溜走时,老周就站在回廊下,背对着我假装算账,月光落在他佝偻的背上,像层薄霜。如今他鬓角的白霜又厚了些,倒比从前温和了许多,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的,是岁月熬出的慈。

“正好,”他直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灰,“燕卿姑娘刚把楼里重整过,正缺个能压场的角儿。那些新来的丫头,嗓子嫩得像没长开的芽,哪有你当年唱得勾人?”他眼里的期待明晃晃的,像在看棵摇钱树,可话里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热络。

我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摸着琴盒的铜锁,锁扣上的铜绿蹭在指腹,带着点涩:“我不唱《雨霖铃》了。”

“那你回来做什么?”老周皱起眉,眉心的褶子能夹死蚊子,像看个傻子,“难不成回来打杂?你这细皮嫩肉的,哪禁得住楼里的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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