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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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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去湘行,与张兆和分开后,仿佛和她有说不完的话。他和他的三三讲沿途山雪与水手,讲他在路上吃的煮蛋与香干炒肉,讲漫江芦苇花,讲水手摇橹时,跨越湘水的歌声。

讲他在水上淌的心。

“风大得很,我的手脚皆冷透了,我的心却很暖和。”近百年前的沈从文写道:“但我不明白什么原因,心里总柔软得很。”

他对张兆和说:

“我要傍近你,方不至于难过。”

——盛淅爱她。

从遥远的一场大雨里开始。

……

思归把书擦干净放回书架,又蒙上一块花布,夜里飘起毛毛雨,手机上是盛淅发来的消息。

他问:“归归在做什么呀?”

归归放下抹布,回他:“在整理书架。很快就要出远门了,我怕妈妈的书晒坏。”

“那我明天搭把手。”他道。

盛少爷顶着和归归的情侣头像。两个人头像是两只依偎的小狗,有种笨呼呼的可爱。

思归仰头看那面整墙书柜。

夏天多雨起雾,老房子返潮,除湿袋里水已经满满当当;书柜上书太多,有些柜板都压弯了,有种不堪重负之感。

这是个浩大的工程。

“好。”归归挠挠头。

盛淅又发了个很可爱的小猫表情包,问:“明早想吃什么?”

归归笑了起来,开心地回复:

“想吃甜玉米。”

“那我去的时候给你带。”他笑道。

清晨,门厅处,盛淅提着早饭。

雨后空气清新,清晨朝阳金灿灿地滴着水。

他套着件白T恤,带了块双陀飞轮计时表;思归在门厅处和他抱抱,盛淅笑着搂她,两人在门口抱了一小会儿,就把一整个上午花在了收拾书架上。

妈妈的藏书实在是太多。

盛淅办事确实认真。他带了塑封膜来,拿吹风机,把那些蛀得厉害的旧书都封了起来。

余思归家的书房很暗。

书籍的保存怕阳光,妈妈最初就是看中了这一点,选中了这间背阴的房间。

窗外葡萄藤蔓与藤萝缠在一处,在树影中,露出一线雨后初霁的蓝天。

“所以我想趁现在把这里照顾得妥当一点……”

“一走就是四五个月……”

她坐在地上,边包书边说:

“再想顾上这里就难了。”

思归说出那句话时,突然觉得非常难过。

——像是把妈妈留在这里,她自己出去闯荡一般。

盛淅把书放在书架上,看着被压弯的板材,忽然道:

“要不要把这儿修修?”

归归一愣:“啊?”

“找人来重做一个。”

少爷按按微弯木板,若有所思:“你同意的话,我就找人来定制。”

余思归心里蓦地一软,望着盛淅的背影。

他的细心润物无声——却总会在某个细节让她明白,他在意余思归的感受。

——就像盛淅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下午。

归归心里又酸又难过,胡乱点了点头,觉得书架可以重新做一个;却又忍不住想,刘佳宁对她一向不太喜欢的盛淅,松口说出自己的行踪的原因,或许就是它。

“……确实一走就要走很久……”盛淅说。

“我一会儿再检查下二楼,”他随口道:“哪里坏了的话让他们一并做了。

他的确是个芝兰玉树般的君子。

思归忽然十分紧张,手指发凉,像是肚子里的小卡比兽使出一招滚动,撞在她肚皮上。

盛淅道:“说到这个,我想把你家落地窗改一……”

“盛淅。”归归小声道。

盛淅:“嗯?”

“……我……”

归归面颊红了起来,指节却紧张得发白:“我想好了。我要和你住。”

少爷听了这话笑了起来,声音非常温和:“好啊。”

思归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我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她说不出来。

别紧张……归归含泪拼命告诫自己,少爷是很正直很君子的人,他是会知情同意的,而且非常坦荡,不会想很多……我们都很坦率而且很顺水推舟……反正感情早就到了……

“我做好准备了。”

归归没头没脑地憋出这么一句。

耳朵红得如血。

“……”

盛淅多半没反应过来,没有说话,一片沉默之中。思归却觉得卸下一个大包袱,揉了揉差点哭出来的眼睛,十分认真地道:

“我也想要你。”

“……”盛少爷仍未表态。

“因为我喜欢你,”归归跪坐在书房地上,小心地摸了摸他的手背,把他的手捏在自己手里,很认真地说:

“所以我也想和你睡。”

盛少爷静了很久,望着龟龟细白且薄的腕与骨,慢条斯理道:“你真想好了?我可能挺烂的。”

龟龟呆了一呆。

“你不行吗?”龟龟有点难过地问,“你以前跟我都是演的是吗?”

盛淅:“……”

“我以为……”归归含泪道,“我以为……我明明都见过……算了,你把我绑上贼船了,我就是喜欢你,又不能拿你怎么样——但你找别人试过吗?是真的不行吗?”

盛少爷:“…………”

龟龟老师凶恶道:“不对,你要是找别人试过我就杀掉你!”

“……”

“你要吃药吗?”龟龟崩溃追问:“我虽然一直有点怀疑但……但盛淅你也太坦诚了,你怎么这么坦诚?!你是真的不行吗淅淅?”

淅淅过了好一会儿,懒散道:“是。”

“……”

余思归神色崩塌。

“我是真不太行。”

少爷声音带一点恶意的嘲弄,两指捏起龟龟的两颌。

盛淅目光挺深,像对待玩物似的稍一推,慢条斯理道:“但是我一直挺疼你,所以还是会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

“我想好了!”归归混乱又真诚,看着面前少爷:“而且我不是那种……盛淅我不是那种看人外表的人,喜欢你也不是单纯喜欢你长得好看,就比如你的美好的品质啊、正直的个性啊我都十分欣赏……”

盛淅嘲道:“品质个性的成分没长相多吧?”

“……”

归归无法反驳,含泪想你什么态度,给我滚蛋。

下一秒,少爷手撑着地板,凑过来吻了她。

那个吻很长,思归被他吻得几乎头晕目眩,盛淅将她压在书房地上,打蜡的木质地板微微发凉,满地银色的、流淌的藤蔓光影。

唇分时,归归眉眼带了水,小声说:“我、我们……”

“我刚刚都和你交底了。”

盛少爷温柔地看着她,目光如水:

“归归老师一会儿照顾照顾我,好不好?”

“……嗯。”

仲夏正午,书房里。

思归靠在地板上,面颊红得像云,很乖地点了点头。

……………………

…………

……这辈子真是吃够了耳根子软的苦头……归归含泪想。

黄昏时分,思归被抱上二楼,又被抱到自己床上时,浑身都在发抖,披着盛淅的短袖,近乎崩溃地打着哆嗦。

“我他妈迟早杀了你。”归归发着抖,带着哭腔道。

盛少爷打着赤膊,线条流而利,套着条篮球短裤,脊背上都是汗,闻言微微讶异:“你原来会爆粗的啊?”

“……”

“我还以为我怎么逗你都只会杰尼杰尼地嘴硬呢,”盛淅愉快地说。

然后他由衷道:“恭喜你刚刚进化成卡咪龟。”

你他妈才进化,而且那个版本卡咪龟一点也不强!卡咪龟气得脑仁儿疼,从旁边抓起一只毛绒小海盗狗,对着盛少爷就砸了过去。

盛淅胳膊一擡,抓住飞来的海盗狗,捉着稍一打量,又乐了:“刚刚发现,这怎么也像你?”

“…………”

“下次再给你买一个。”他笑道。

余思归气得用妙蛙种子砸他:“滚啊——!!!”

姓盛的哈哈大笑,低头一躲飞来的第一代草主,然后在金黄夕阳中笑眯眯地问她:“晚上吃什么?”

——盛淅爱她。

他的爱是此时此刻。

思归想。

也是支起她的当下与将来的长矛,是她理想的一面镜子,是将伴在她身边的人。

他穿过诗稿与被雨淋湿的花楸树,从北方雪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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