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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午,盛昌馆。
刑部员外郎刘燝红面赤目,一面剔牙缝,一面趔趄步至帐房帘前,粗着喉咙问伙计:“秦掌柜何在秦掌柜你出来”
秦兴躲在帐房里吃茶,原不想理,禁不得他三呼四喝,只得整整衣襟、笑容满面的出来作揖:“刘大人不知有何事儿”
“今儿个还与往日同,先把帐赊着,待我得了俸银再还你。”话知会到了,刘燝辄身要走。
秦兴眼疾手快挡住他去路,依旧笑道:“此次不过区区五百铜钱儿,刘大人还是现结罢,盛昌馆小本生意,已赊了您数次,实在受不住。”他顿了顿:“若大人是忘记揣钱袋子,好办,我让伙计去府上问大夫人讨就是。”
刘燝一把握住他的胳臂,凑耳忙说:“使不得你替我赊了,我告诉你一件紧要事,保管你想听,旁官儿可没人敢说。”他在脖颈比划一下:“要杀头的。”
秦兴心一动,请他至帐房坐,嘴里笑言:“请刘大人直言,今儿这顿毋庸赊了,算我请的一席。”
正合刘燝的心意,他压低声说:“沈阁老殁了。”
“刘大人不兴这般捉弄小的。”秦兴摆手不信。
“骗你作甚”刘燝道:“前夜五鼓时,昭狱起大火,虽得锦衣卫灌水扑灭,里头押犯多被烟障熏死或晕迷,沈阁老狱房在最尽处,听闻牢监柱子都烧溶掉,里头除一把焦黑的骨头,其余甚么也没剩下,作孽”
他摇摇头出去了。
秦兴耳边如雷炸过般,嗡嗡响彻个不停,腿软地站不住,扶着桌面坐下,半日过后,三魂六魄才慢悠悠回转二四,他咬着牙根,命伙计把那株千年老参取来,还是得拿去送给阮郎中,一探这噩耗的虚实。
是晚,盛昌馆。
有来客在敲门板儿,高声问:“才甚么时辰,掌柜就阖门生意不做倒是大闺女入洞房,头一遭儿。”
伙计忙去作揖见礼,陪笑表歉心,不多儿便沉寂无声。
忽而又有人匆匆叩门,放了进房,见他直直朝桌前呆坐的两人去,坐下劈头便问:“甚么要紧事,非迫着我来。”
看客道来者何人,却是在秦尚书府当差的梅逊,桌前坐二人又是谁,自是那秦兴和田容,俱愁云惨雾遮面,语调儿阑珊。
秦兴看他一眼,开口道:“你在秦府可听到些风声,关于沈阁老的”
“不曾”梅逊满面热汗,接过伙计递来的凉茶一饮而尽。
“你再仔细想想。”田荣沉嗓粗声道,梅逊见他面色很难看,遂凝神过少顷:“前日晚寅时,大爷忽然急要备轿往昭狱去,至于出了何事,我没跟去也未在意。”
田荣看向秦兴:“如此与秦砚昭无关。”
“是甚么事儿你们瞒我”梅逊目光疑惑地瞟扫他二人:“难道钰爷有信了不成”
田荣不语,秦兴摇头,梅逊不觉有他,抬袖抹把额间汗:“晚时爷要往教坊司寻王美儿,免他疑心我偷溜出来,得赶紧回府去。”即起身要走,想想又回头说:“大夫人赏了匹妆花缎子,好看的很,待有闲空我送你家去,给嫂子裁衣裳穿。许久没见小来福,怪想,昨晚还梦见他。”
秦兴连忙说:“纤月带来福回娘家住段时日,你把缎子托人送这里来,我收着转给她便好。”
“可是被你气回娘家的”梅逊笑着跑走了。
沈容这才闪身从后门出来,坐至田荣身边,一脸冷清肃然。
秦兴看着他俩:“秦砚昭定是得报赶往昭狱,阮郎中官架子大,虽不肯明说,却也暗透沈阁老是真的凶多吉少,还有刘燝与我素日交好,也不致编谎诓骗钰爷那处该如何交待”
还是唤钰爷,一则叫顺了口,二则被舜钰强令要求。
田容沉吟道:“钰爷怀着身子,万万不得让她知晓,恐丧夫之痛殃及胎儿,仅我们晓得即可,其他人问皆三缄其口,直至她生产之后,择个时机再慢慢说罢。”
沈容及秦兴颌首答应。
这正是:闻噩耗局外人暗自咽下,瞒天过海露马脚终有时。
第伍柒贰章 知真相
舜钰这几日眼皮子直跳,总觉要生事,却也不露心思,晚间用过饭,同纤月说笑,又逗弄奶娃一回,精神就有些倦倦的。
翠梅伺候她安寝,哪想迷迷糊糊不晓得睡至几更,忽被阵阵打雷声惊醒,肚里的娃们在蠕动,左踢一脚右抻一拳,正闹腾的厉害。
她坐起身子慢慢下地,房里闷热不透风,衣裳紧贴洇满汗水的脊骨,黏嗒嗒的难受。
可窗外明明枝梢唰喇喇作响。
捧着肚腹掀帘出房,一缕挟湿带凉的夜风扑面而至,整个人瞬间舒畅不少,翠梅听得动静连忙过来搀扶她,只笑问:“前困得说话都懒,怎眨眼功夫就醒了”
“小家伙不肯睡。”舜钰弯起嘴角,有个婆子挽食盒穿堂走着,也瞧见这里站了人,连忙过来问安见礼。
舜钰笑问她:“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婆子陪笑回答:“两位爷在前厅说话,我送些下酒的菜碟儿。”
“好些时未见他们,以为终日忙碌店里生意,却原来在偷闲吃酒,一道去抓他们,看他们有何要说。”
舜钰生起顽皮之心,翠梅拗不过,寻来一盏红纱灯笼,让婆子在前带路。
她三人沿游廊过月洞门,往前厅方向走,近得见窗门里烛火尚明,人影摇晃,又嘘住不让她们出声儿,只蹑足凑近窗牖,附耳悄听,恰秦兴长长叹息一声,舜钰捂嘴笑了,感觉他怎老气横秋的,又听他叹道:“如今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我整日里心惊胆颤,唯恐哪个丫鬟婆子爱闲话说漏了,让钰爷听去可就了不得。”
舜钰怔了怔,是甚么天大的消息唯恐被她听到翠梅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说:“天晚看似要落场大雨,夫人还是赶紧回罢。”
舜钰不待开口,房里田荣已警觉地叱喝:“是谁在外面”
那婆子禀说:“老奴送酒菜碟儿,夫人与翠梅姑娘也一道过来。”
田荣与秦兴面面相觑,暗道糟糕,不晓被她听了多少去,强自镇定开门,请她们入房,一面秦兴勉力笑问:“钰爷肚腹月份大了,合该在屋里好生歇息才是,黑灯瞎火实不宜四处乱走。”
“是啊。”舜钰由翠梅伺候着坐进椅里,朝他们笑了笑:“不该这时辰还瞎逛到这里,听得你们有密事单要瞒紧我,不让我晓得呢。”
“哪里的话。”秦兴惊了满脑门子汗:“我与田叔多吃了几盏,自个说过甚么都忘了。”
他又朝翠梅作个揖:“翠梅姑娘可听得分明”
翠梅也是个擅察言观色的,顿时了然,嚅嚅说:“未曾听得很分明。”
舜钰看够了他们做戏,眸瞳潋若深潭,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