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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钰不去凑那热闹,只在马车边或立或坐,警惕地观探四围,沈容随二爷去了,另几车的暗卫也悄无声息不见影。
沈桓待不住,同徐泾耳语嘀咕几句,朝舜钰“嗨”了声:“前头有百姓交易,我们去凑个热闹,你去不去”
舜钰踌躇不定:“就是这么贪玩沈大人稍顷即回,还是不要去,等在这为好。”
“普静方丈见到沈二爷,一时半会说不完话。”沈桓拍拍衣上沾的残雪,又道:“你不去算罢,徐泾我们走。”
徐泾有些犹豫,沈二爷可是命他俩,寸步不离守着小桃子的,恰瞟到沈桓眨眨铜铃眼,即时会意,站起身叮嘱车夫几句,两人并肩而行。
舜钰此时最怕落单儿,见他俩真丢下她去了,心里慌慌的。
“诶,等等我。”拾起颗石子狠掷去,正打在沈桓的腿肚上,筋脉倏的麻软,他半肩偏矮下去,龇着牙辄身,粗着嗓子吼:“还不跟上”
“介个别扭性子。”徐泾侧头拿余光朝后瞟瞟,小桃子满脸不甘愿,离了五六步,不远不近地跟着。
离天福寺数十步开外,有个月下老人庙,两侧乔松四树翠盖篷篷,门前朱红顶梁柱上贴副对子,上为”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下对”是前生注定事,莫错因缘“。
舜钰心里称奇,一句摘自西厢记,一句摘自琵琶记,倒是大俗大庸中惊现大雅大智。
莫看庙虽小香火却鼎盛,有僧人在随缘散长香,不知怎的就到舜钰跟前,打了个问讯,赠予长香三支。
舜钰双手合十道谢,只得凑近莲花烛台点燃,看青烟袅袅,她跪至蒲团上磕头三下。
旁边有个贫家姑娘晓得这是什么神,羞涩得不肯磕,被自个娘亲狠狠埋怨,指着道,瞧人家小子为姻缘都能磕,你怎不肯哩,你又比他能矜贵多少,就是个穷命那姑娘瞪了瞪舜钰,红着脸气扭扭地走了。
舜钰不自在起来,从烧香客里挤出,见沈桓徐泾凉凉立边儿,朝她满脸的嘲弄,沈桓戏谑地笑:“月老是你磕的么你个小桃子,真当自个是娘们了”
舜钰还未来得及想,即被沈桓拽到侧旁一头铜骡子处,那铜骡子正被群爷们围得水泄不通,皆伸长手臂把它周身摸得蹭亮发光。
沈桓有得是力气,提着舜钰至那骡子跟前,嘴时嚷嚷道:“这才是爷们该摸的地方快摸个够。”
舜钰迫得无法,咬着牙在驴背上摸一把,待要缩回手,却被他握住手腕,直朝那骡子腿间长物送去。
“你要干嘛不要脸皮。”舜钰涨红了脸怒斥:“哪有人摸那里。”
“没人摸,那长物怎比别处还光亮”沈桓手不闲着,嘴里还火上浇油:“你权当替二爷摸的。”
“你死定了”徐泾边量小桃子阴沉沉地,这一路去回气都未消,甚是担心起沈桓来:“二爷惯的他不行,背后告你一状,可不是盖的。”
“真跟个娘们似的,我还不是为他和二爷好”沈桓不以为然,听得徐泾啧了一声好吧,他心底里,还是希望二爷正常点。
“吃不吃”沈桓虽嘴硬,心里有些发怵,把在百姓交易集市上买的驴肉火烧,讨好的递至舜钰面前。
舜钰瞟了眼,揭开的油皮纸里,一股香气四溢,火烧金黄酥脆,一片片胭脂驴肉夹其中,诱着她去吃。
可她不能逞口腹之欲,吃喝必要拉撒,这一路途中皆是旷野秃坡,她怎能与他们,索性不吃少喝,挨捱至宿店即可。
她咽了咽口水,撇头不看也不理,沈桓更郁卒了。
回至马车聚集地,沈二爷立在不远处,背着手,面含微笑倾听普静方丈说话,抬起眼看了看舜钰,又把视线淡淡收回。
舜钰百无聊赖地东瞧西望,忽见六七个和尚,排成一队儿,皆穿一色的茶褐衣,披青傧玉袈裟,手执九环锡杖,脚趿芒鞋,肩背布袋,裹着经典拾阶而下,走得极快,转瞬已至沈二爷跟前擦肩而过。
是行踪不定、萍憇十方的云游和尚,在此短歇后又重新上路,弘扬佛法,普度众生,成就他一生的修行。
舜钰心底空荡荡的,叹口气转身欲朝马车去,恰与那一行和尚打个照面,她忽得瞠目结舌,不敢置信自个所见。
第贰玖贰章 至客栈
舜钰与陈瑞麟有几面之缘,次次见他总不绾髻戴巾,梳根长辫子乌油滴梢,柳眉俊目,胭脂水黛将脸儿妆得粉香腻玉。显足那顾盼翩然的态,他穿锦织绚烂的衣裳,爱趿大红绣鞋,喜做个妙龄聪俊风流子,誓把红尘富贵染一身。
而眼前这和尚,脑袋圆溜光滑,泛青头皮烧点香疤,素眉净眼,麻衣芒鞋,似陈瑞麟又似不是。
“陈瑞麟”舜钰试探地叫,那和尚沉面不理,她急了,紧跟几步拦上,重新唤他:“陈庆祺陈少爷”
“阿弥陀佛”那和尚打个问讯,这才说:“施主认错人了。”嗓音如烟熏火燎过,粗哑的能撕裂人心。
陈瑞麟唱曲儿亮若莺啼,或许真认错了人舜钰陡然迟疑间,和尚已绕她而过,她忙扯住他袈裟,不死心问:“弃你五弟而去,又谈何普度芸芸众生”
那和尚顿了顿,不露痕迹的拂开她的手,这才辄身,掌心合十,他垂首说:“竹密不妨流水过,山高岂碍白云飞,释能尘缘已尽,四大皆空,哪有什么五弟,施主放小僧去罢。”
舜钰嚅嚅嘴唇,还待要说,身影罩在一片阴影里,抬眼看是沈二爷,他亦俯身看她,眸光带着温柔的沉静:“走罢”
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和尚听,语气莫名带着几许悲悯。
那和尚谦谦施一礼,遂头也不回的朝前赶路。
一缕寒风迎面而过,吹得舜钰鬓边碎发簇簇。
她随在沈二爷身后,心底难掩几许空落,忍不住又回首,哪里还得见那和尚呢,早已遁入俗世熙攘处去了。
日色衔山时分,已至京城十里外的太平县,沈容来问,可要去知会知府董方一声,沈泽棠沉吟道,在此仅暂宿一夜,明早即启程,毋庸打扰他,寻处客栈歇息就是。
沈容应承下来,车夫问了当地百姓,沿着热闹街市,直朝福临客栈而去。
舜钰掀起帘子朝外看,此处虽比不得京城繁华,但街道两边依旧店肆林立,灯笼通明挑于屋檐,窗上贴红彤彤福字,最有意思的是那些店铺名字,有刻匾上高悬着,有用炭墨工整书写店面边粉墙上。
“白雪飞霜,糖染红绫“是点心铺子。”味珍鸡蹒,香渍豚蹄“,你道是什么铺子,那窗里吊着呢,烧鹅烧鸡烧大肥鸭子,水晶蹄膀酥烂的猪头肉,还挂着串串酱熏肠子,亮汪汪的朝外滋油,却是家熟食店。
再瞧着处,额上匾题:“乌金墨玉,石火光恒,“一个衣裳褴褛、满面尘灰的老翁,蹲在角边,数着卖炭得的银钱,原来是煤铺子。
舜钰看得饶有兴致,忽见一店面前,有位老妇人,盘腿坐椅上打瞌睡,那墙上写的是:“轻车快马,吉祥姥姥”。
她琢磨半晌不可解,遂指着给沈二爷看,问他可猜得出是家什么店
沈泽棠想想,朝她微笑:“妇人临盆时需得请接生婆,此处做的就是这营生。”
舜钰却听出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