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林仲杏（二）（1/2）

林仲杏表面上依旧淡笑风生，心中却已波澜四起。她见过太多官员，要么庸碌无为，只会照本宣科；要么汲汲营营，满脑子都是权术算计；要么空谈误国，提出的构想脱离实际。

而眼前这位年轻的市令，却兼具了实干家的魄力与思想者的深度。既能看到问题本质，又能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更难得的是，他的每一个观点，都围绕着“民生”二字，没有半分虚言。

看着赵玉琸身着男式锦袍，端坐案前侃侃而谈，那份可以正大光明推行自己政见、施展抱负的自由，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了林仲杏的心上。

她脑中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若我为男子，若能立于朝堂，未必不如他。”

她想起自己那些只能冠以他人之名的策论，想起皇帝那句“你之才，可在幕后为朕分忧，亦是重任”的安抚；想起每次看到自己的构想被官员当作“自己的见解”呈递时，那份既欣慰又酸涩的复杂心情。

不甘如杂草藤蔓，疯狂滋长。

她欣赏赵玉琸的才华与魄力，羡慕他能以男子身份获得施展抱负的机会，甚至生出了一丝隐秘的嫉妒。这份复杂的情绪，也是在不自觉地，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理想投射的对象，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未能实现的人生。

“周大人虚怀若谷，令人敬佩。”林仲杏收起思绪，颔首后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人推行‘诚信玺’，规范的是市场，触动的却是某些人盘踞多年的利益。近日坊间有些议论，其源头指向颇为一致，恐怕并非全是士子们的自发之言。大人心中需有杆秤，早做筹谋才是。”

赵玉琸身为商人的嗅觉何等敏感，瞬间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放下手中的抄本，神色平静：“有劳林东家提点。新政推行之初，难免有不同声音，这是常情。‘诚信玺’的核心是规范市场，让商户公平竞争，让百姓放心消费，究竟是‘束缚手脚’还是‘净化环境’，日久自见分晓。”

他顿了顿：“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相信陛下与朝廷自有明断。不过，若东家后续发现有异常舆论动向，或是有人刻意煽动非议，还望不吝告知——毕竟，稳定的舆论环境，对京师的商贸与民生，都至关重要。”

林仲杏执起茶壶，为赵玉琸的空杯续上七分满的茶汤，动作优雅从容。

她抬起眼帘，目光清亮，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大人深明大义，仲杏佩服。市井流言，确如这茶中浮沫，看似翻涌，实则无根，终会自行消散，本不值一提。”

她话锋微转，更显专注，“不过，大人既以京城民生为念，仲杏自当略尽绵力。往后若见那非止于清谈、意在借题发挥，甚至可能动摇市场根本的‘恶议’我虽人微言轻，或也可在其酿成风浪之前，为大人递个消息，让大人能有所防备。”

交谈片刻，赵玉琸起身告辞：“今日多谢东家赠书与提点，改日定当再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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