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陇中来信（2/2）

随信附着的洮河石被裹在细棉布里，巴掌大小，触手微凉。赵玉琸指腹缓缓摩挲着石面凹凸的纹路，那天然形成的渠网脉络，恰似陇中田埂上纵横的水道，仿佛能看见渠水潺潺流过，滋润着千顷麦苗。

他忽然觉得胸口有股暖流涌动，从心口漫开，顺着四肢百骸淌遍全身。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是被百姓记挂、被黎民信赖的成就感，比琸玉商行日进斗金时更酣畅，比推行“诚信印”收服京师商户时更厚重。

“备马。”赵玉琸将信纸仔细折好，与洮河石一同收入怀中，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激动，“去刘大人府上。”

刘府门客李默听见马蹄声，连忙开门迎了进来，寒暄几句，便引着赵玉琸穿过三进院落。

“大人在书房等着呢，说是您今日定会来。”李默引着他走到书房门口，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刘执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几分沙哑。

赵玉琸推门而入，书房里弥漫着陈年墨香和书卷气息。书架上摆满了经史典籍，多半是翻旧的，页边卷着角。

刘执徐正伏在案前，对着一堆泛黄的册页蹙眉沉思，指尖捏着一支狼毫，在纸上写写画画。见赵玉琸进来，他摘下双片眼镜，揉了揉眉心，指腹在眼角的皱纹上轻轻按了按：“今日怎么得空过来？新政的推行又遇了难题？”

“不是。”赵玉琸走到案前，将怀中的信函和洮河石轻轻放在案上，“陇中来了信，魏知州写的。”

刘执徐放下狼毫，拿起信函，缓缓展开。他看得极慢，逐字逐句，指尖偶尔在“公亲赴田间”“百姓奔走相告”处轻轻一点。

待看完最后一个字，他将信纸放在案上，拿起那块洮河石，摩挲着上面的渠网纹路，嘴角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好，好啊。能让百姓这般记挂，比为师在户部熬了几十年做的所有事都值得。当出拉你入仕，以为你一身本事只困于商贾之间，如今看来，这条路没走错。”

“弟子今日才真正明白老师常说的‘为官当以民为本’。”赵玉琸的声音里带着克制的激动，“可眼下这市令之职，终究权责有限。新政再好，也出不了京师的城墙；调粮之功再大，也只是解了陇中一时之困。天下之大，遭旱涝之灾、受物价之苦的百姓何止千万？若想真正为天下百姓做事，需要更大的权柄，需要能调动全国资源的位置。”

刘执徐将洮河石放回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重新戴上双片眼镜，目光落在赵玉琸脸上，带着几分审视：“说说你的打算。你想要的，是哪个位置？”

“学生想进户部。”赵玉琸迎上老师的目光，没有半分躲闪，语气平静却坚定，“还想坐尚书的位置。”